“啊啊啊啊啊——”
艾绫突然仰天怒吼，原本缠绕于身的金色雾状斗气化作有如实质般的风暴旋转激荡，甚至把沙迦那深海大洋般遍布全场的蓝色斗气都逼退了三四步。
强劲的震波掀起了浮尘，接着又撞向演武场的墙壁。墙灰在微微的颤抖中簌簌跌落，巨响像是雷霆余韵回荡在王城上空。
那劲波在雷殛和协律者两位圣达尔面前无声散去，如融化在春日的细雨。
“那是……风吗？”龙从萨摩利亚的胁下探出头，看到似乎被金色龙卷风包围着的艾绫，小声惊叹着。
“金色的风暴啊，”沙迦看着艾绫，“不要太勉强了。”
话音刚落，那通彻天地的风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艾绫双眼紧闭膝盖一软，直直地向前扑倒。
“艾绫姐！”
沙迦横抱起晕倒的艾绫，晃身就来到众人面前。
“没事，她只是脱力了而已，休息会就好了。”
“第一次成形坚持了两个呼吸，还不错。”萨摩利亚伸手探了探艾绫的脉搏，似乎并无大碍。
“风吗？还真是巧啊。”塞拉感慨了一声，毕竟他最擅长的元素共鸣也是与风的沟通，“尊师，这孩子资质很高，还是您来教导比较好。我和萨尔也会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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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该我啦！”龙很开心地跑进演武场，但其他人却没有要移步的打算。
“你是这群人里最弱的，没有测试的价值。”萨摩利亚露出促狭的微笑。
“我才不信！穆萨还比我小呢，怎么样我也要厉害点吧！”
“穆萨出身世家，从小吃穿不愁，幼年就被送到奇美修利亚通达剑术极意的剑圣拉伦门下修习，天天和师父、同门和其他流派的人对练，不管是身体条件、训练还是实战都比你强，不过你应该能赢现在的他。”
“既然他什么都更强，为什么你说我只能打赢穆萨？”
几个大人相互看了看，又用眼神征询了穆萨的意见。
“试试吧。”沙迦鼓励地点点头，穆萨虽然不太情愿但仍然去兵器架上拿了柄木剑。
“记得点到为止，不许伤人。”萨摩利亚作为裁判下场。他倒不是特别担心，毕竟有这么多高手在想受伤都难。
“残影·飞龙！”
龙上来就是全力，远远地助跑起跳单膝飞击。穆萨剑未起手，脚下轻晃就躲开去，剑尖直追龙的后脑。龙团身躲过抬腿后撩，穆萨的手腕一抖，木剑如毒蛇般盘上他的小腿。
当龙全力进攻时，穆萨往往掉转手腕就能卸开他的力道；只要龙稍有停顿，木剑立刻就如附骨之疽急追猛进。
就这么来来回回十几回合，龙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穆萨的剑路十分奇怪，一会轻灵飘忽，一会古朴厚沉，大开大合的几击后瞬间转变成阴狠诡秘的猛刺，但这些却又都不像是他自身的剑术，更像是模仿什么人的风格一般。
龙被这种打法搞得烦闷不堪，不知不觉中浑身散发出浓浓的杀意。
“小小年纪怎么杀气这么重？”若梦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快。几位圣达尔并不言语，只是紧紧盯着穆萨的动作。
龙突然前扑，看不出是搂腰抱摔还是单纯的脚下不稳。穆萨不敢大意，打算抬剑挡下他，没想到被迎面踢中。
龙使了个花招，用夸张的身体动作吸引他的注意，而真正的攻击是反勾倒踢的右脚。一招得手的龙单手成爪猛地扣向对方咽喉，扭曲的面孔隐藏在手臂后的阴影中，只有双眼射出的凶光刺入穆萨的心底。
穆萨浑身僵硬，居然面对敌人扭头闭眼耸起双肩，像是打算要逃开！沙迦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十分失望。
穆萨迟迟没有感觉到眼前一击的到来，再睁眼时龙已经失望地摇摇头收手。他看出穆萨的反应很奇怪，因此没有下手袭击。穆萨也是一脸失望，把木剑放回架子上。
“没事，治疗总是要循序渐进的，可能还要些时间。”塞拉拍拍他的头出言安慰。之后闪带着穆萨离开了王宫。
“他是怎么回事？居然面对敌人闭上眼睛！”龙觉得赢得并不光彩，气鼓鼓地说道。
“唉——他有心病，不是那么容易能治好的。”塞拉的话语虽然温柔，但语气永远都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冷漠，加上他无论何时都紧闭的双眼和毫无变化的表情，让人怀疑他那张面孔下是否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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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萨的家族与剑圣拉伦有旧，因此他尚年幼时已经被剑圣破格收入门下。他非常有才能又能吃苦，即使是以严格著称的剑圣也对这个小弟子非常满意。
然而一年前自称“剑师”的人上门来与剑圣“切磋”，为的是赌取剑圣的那一柄“天从剑”。
此人操使数柄奇剑，剑术水平也是一流高手，却在五合之内被年事已高的剑圣用普通的重剑拍翻。
剑圣见他天资甚高却迷失在猎剑的歧途之中，心下可惜便随口点拨两句，对方也低头虚心受教的样子。没想到剑师竟假意拜谢，在剑圣转身时暴起伤人。
他挟持了两名弟子做幌子，用剑身近乎透明、一旦贯注斗气便坚如精钢的软剑贯穿人质胸口，轻易破开剑圣的护体斗气。
随后几柄奇剑同时发威，将一时不防的剑圣当场杀死。为了夺取天从剑，他又残杀剑圣门下弟子。
所有人奋起反抗，但最后只有年纪最小的穆萨在其他人掩护下逃了出来。经历了猎剑师那妖魔般的杀意和情如父兄的数十同门惨死，从那时起穆萨心中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以至于他到现在也无法拿起真剑与人比试，而且当对方杀意进逼时，甚至会下意识地逃避攻击。
“他需要的是比死亡更强大的东西来压倒恐惧。”塞拉带他前去调理心伤，可是无论药石汤剂还是引导安慰都起不到特别好的效果，现在穆萨的状况也仅仅只是没有恶化而已，谈不上任何好转。
作为剑圣最后的弟子，沙迦王将他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无论出入都有高手随同。同时也将天从剑妥善收藏，直到穆萨或是其他合适的继承者通过考验才能授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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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闪和穆萨，沙迦决定要在政务之余好好指导艾绫，于是安排她和龙在王宫就近住下。喜欢这两个孩子的若梦娜提出让他们在星袛寮里居住。这样既方便他们随时来王宫学习，也不会干扰王宫的秩序。
若梦娜坐在软靠椅上，搂着懒洋洋的艾绫。她觉得女孩子自主是好事，但像艾绫这样嗜酒散漫、对凡事都不在乎却又是自由地过头了，于是打算和她聊聊过去的经历，然后教导她些日常举止规范。
由于现任大占星师是女子，因此星袛寮里几乎是清一色的女性成员。她们坐在柔软的驼绒地毯上，把龙围在中间逗笑。顺利结束了一天工作的霜音也来到星袛寮，正盘腿坐在窗台的软垫上，笑看着龙被年轻女子们逗得满脸通红。
“你们在帝国的时候，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等到孩子们差不多混熟了，若梦娜率先开口问道。艾绫和龙倒是毫不在意提起这些往事，龙歪着脑袋想了想。
“像艾绫姐这样的专职斗士通常都是在训练和锻炼，我们这些年纪小的或是素质一般的家伙除了训练之外还要做杂活，这也是奴隶营赚钱的主要方式之一。
比如租借给城防工程挑石担重，或者在各自的街道城区旱道跑海（即掏粪和拾粪），布商的新制粗布会用马车送来，要漂洗捶薄然后软化去油，我以前就被分配去做这些。
帝国在城市的每一个路口都会放上一个大缸来收集各家各户或是行人的尿水，然后每天我都跟着大车去收集起来，混合上黏土、硫磺和碱土，把这些东西倒进踏洗池，然后用脚踩那些粗布。”
“相当辛苦的工作啊……”有的女孩光是想想都觉得这是幅有味道的光景。
“还好，在踏洗的时候可以唱歌和随便说话，只要脚不停干什么都没人管，还能拿到一点点工钱。除了气味比较难闻和为了争夺尿桶要和城里其他洗布房的人打架之外，这比大部分奴隶的工作都要轻松不少，你真该看看那些去做马赛克画的倒霉鬼。”
龙一边说着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艾绫、龙、霜音，你们来尝尝这个。”
大占星师亲切地招呼三人来到面前，然后递过一个水晶杯，杯里装着满满的碎冰，冰上摆着七八颗琥珀色的珠子。
霜音轻轻拈起一颗含在嘴里，花香隐隐在口中弥散。当他咬破珠子的刹那，仿佛春天在口鼻中绽放，香味甜味如回音般在脑中来回冲撞。
即使是经过了冰镇，仍然压抑不住那浓郁的口感，味觉的爆发竟然让人一时喘不过气来。
“这……这是什么？浓缩的蜂蜜吗？”霜音呼吸稍稍平复后不禁问道，而龙则第三次伸手抓向这些珠子却被艾绫一巴掌拍开，只好弄两块冰含在嘴里玩。
“这是‘琥珀珠’，也有人叫它‘蚁珠’。”罗梦娜夹起一颗，塞进龙的嘴里，“是沙漠蜜壶蚁的肚子。”
“呜……”霜音的嘴角开始抽搐。
“不要小看这么几颗，这是采摘之后一路用冰块冰镇，从大陆西边的沙漠国度运过来献给沙迦王的礼物，总共也只有三十来颗。
沙漠国度的蜜壶蚁每当旱季来临前，就会开始吞食花蜜并且在体内浓缩酿造，琥珀珠就是去除了头胸后储藏这些花蜜的部位。
只有在蜜壶蚁体内酿造酵藏之后，才会有这种爆发性的独特口味，跟一般的蜂蜜相比起来可是天差地别。”
“这蚂蚁还挺好吃的……吧唧吧唧”龙咂咂嘴，“我以前吃的蚂蚁都是又酸又苦，还吃不饱。”
“呕……”霜音的嘴角明显开始流出奇怪的液体了。
“你没事吃什么蚂蚁呀，真是傻孩子。”大占星师轻笑道。其他女孩也都咯咯笑起来，就算是馋嘴也不会有人会去抓蚂蚁吃吧。
“以前在斗兽场老是吃不饱，所以我经常偷偷去刨蚂蚁洞，通常都能挖到些蚂蚁蛋和碎肉虫吃，如果这些都没有我就会吃蚂蚁。”龙一脸的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霜音抽搐的脸颊。“掐掉脑袋就能吃了。哦！姨姨你不知道我有次多幸运，挖到这么大堆碎老鼠肉。”
他用手比了比，大概小茶杯那么大小。
“刚好那些蚂蚁搬了这么多老鼠肉在巢里，那些肉就着蚂蚁蛋，我偷偷熬了一小杯肉汤，吃了两天呢！”龙的嘴角又挂起了回味的口水，像是在回忆着世间少有的珍馐美味。
“哇……”霜音彻底崩溃，跑到旁边对着花瓶大吐特吐起来。
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是大占星师罗梦娜用颤抖的手把龙搂在怀里，轻轻地摸着他的头。
“是嘛，孩子，原来你受过这样的苦，对不起。”从小生活优渥的她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会有孩子把吃腐鼠当做是幸福，心中的母性顿时泛滥成灾。
“有肉吃一点都不苦啊，不过我也只找到过那一次，通常只能吃点蚂蚁蛋。”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些人哭的哭吐的吐，有肉吃不是应该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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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一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嗖的缩了回去，似乎只是个半大小孩。
“王宫里怎么会有小孩跑来跑去？”正在听取同僚向王汇报近期边境商贸总结的利德瞟了眼门口。
王宫侍卫似乎对这个小孩毫不在意，甚至当他从某个卫兵身上顺出个小酒壶时，那些卫兵就好像没看见他一样。
“咳，塞尔普卿？”
利德回过神来，连忙向沙迦致歉。沙迦的余光也发现了在外面晃来晃去的龙，嘴旁也浮现笑容。
“我听说你最近又在指导新来的青年武者，就是那个小孩吗？年纪也太小了吧？”
会议结束后利德没急着走，而是留下和沙迦谈话。两人在王宫里边走边聊，他们早在年轻时的圣达尔选拔赛中就已认识，原本是沙迦对手的利德折服于对方的武技和人格魅力，成为了沙迦的追随者，所以对话时也不像一般臣属那样拘谨。
“艾绫现在正在接受萨尔的训练，那是她的弟弟龙。”
“是个女孩吗？为了准备来年的选拔，除了之前指导的四个年轻武者，现在又多了个人。虽然引导有潜力的年轻人是件好事，但请不要太过劳累。王国需要你的领导，国民也需要你。”
“奇美修利亚如果没了我就无以为继，那还不如毁掉的好。”沙迦摇摇头表示不以为然，不过马上又笑了起来，“龙这小子住在星袛寮，最近和宫里的人混得很熟，除了机密库房基本上都被他转了个遍。当年萨尔、塞拉和……嗯，他们也是这样跑进跑出。”
本来心情愉快的沙迦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想提起某个人的名字。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艾绫专注于境界突破，龙不在她身边整天在王宫里无所事事，这样下去荒废太多的时光可不行。”
“把他送去武……”
“利德，你来指导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