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毫无预兆,无论是站在眼前的那个男人,还是自己忽然被唤醒的记忆。
所有关于过去的情报,宛如敲响的五十六支铜制乐器,正在塔尔希洛的脑海中奏响。
来不及整理,更来不及理顺,所有的一切就在眼前,不再陌生。
“阿尔冯斯...亚切...艾尔...离离...”
踏入黑暗时,在光明到来时,从他身边跑过的几个小孩的笑脸,以及那个男人虚伪的笑脸,一并融入到了他的记忆之中。
“离岸...”
最后呼出的那个名字,语气中带着愧疚以及无限的悲伤。
在知晓了过去,并且对于离岸所背负的所有事情,他内心就痛如刀割。
“他们...”
那个男人,那个自称为奇尔斯出现在塔尔希洛面前的男人,那个真正名字是佐伊的男人仿佛在叹息过往轻声说,“不对,是那些花儿早已枯萎...”
花儿,枯萎...
这两个词在塔尔希洛的心底反弹起巨大的波浪。
“至始至终,你都没有把我们当人类看待吗?!!”
塔尔希洛捂着胸口,漆黑的双眼中藏着愤怒的狮子,紧盯着佐伊。
“人类?”
佐伊缓慢地握紧了手中的四方体,兀然地笑了起来,“你终究还是拘泥于自己的身份吗?”
他向着塔尔希洛走来,每一步悄无声息。
“人类,畜牧,植物,恶魔...”他说,“存在于世间的每一样东西,哪怕只是一片落叶,一滴细雨,甚至一粒尘埃,不都有它的存在意义吗?你们为何一直拘泥于此,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在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份而在这世界流浪,也不愿意回到我的身边?”
他已经来到了塔尔希洛的面前,那伟岸的身躯俯下身来,俯视着充满仇恨的塔尔希洛,单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危险的红色。
塔尔希洛即使怒在心口,也忍不住退了两步。他站稳了双脚,却发现自己再难以前进半步。他与佐伊之间仿佛隔着一睹目不能视的屏障,两人分割黑暗,仿佛站在的是两个彼此不同的世界。
塔尔希洛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城外与叛乱党死战之后,在回程马车上佐伊说的那一番话。
恐怕此时的场景也早就在佐伊的脑海中出现过,不管是以前的灵枝逃离还是现在的再次以真面目见面,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自己亲手摘下常年浇灌的花儿的喜悦...
佐伊所享受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此时的塔尔希洛,就是他口中那朵已经在冰冷的冬天里盛放的那一朵。
“我们要走的路...”
塔尔希洛开口说,“我不知道会去到哪,但是以现在的结果来看,就算是去往黄泉,也不会是你这个恶魔的身边。”
佐伊眉头皱了皱,随后又舒展而开,就是在看待叛逆的儿女。
这一点塔尔希洛尤为厌恶,在以前他在他们的面前露出这样的一副表情,伪装成一副宽容父亲的模样,说着毫无负担的谎言,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们送上万劫不复的试验台。
“也许会有一个地方我们会在一起...”
塔尔希洛双手闪出残影,两把绿骨短刀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那就是那冰冷又遥远的三途河川。”
他咬紧了臼齿,发出吱吱的声响。
“那还真是好啊...”佐伊手掌收紧,四方体出现了明亮的裂缝,最终被碎成了一堆暗淡的黑色物质掉落在地,“能被一群花儿拥簇着走向灭亡,那可是我的梦想。”
“那今天就是你梦想实现的日,好好在惨痛的报复里庆祝吧!”
塔尔希洛前脚踏出,身影闪动,在黑暗中犹如一袭绿色魅影,在距离佐伊还有两米的地方激起了一阵火花,却又退了回来一脸的震惊。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身漆黑的阿尔冯斯。
他全身包裹着一层黑色的气息,一头蓝发在黑暗中飘散,发梢处闪烁黑色的细光,双手被黑色所缠绕变成一副长爪,双眼却没有眼瞳,只有一双黑目。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先不管他那一身凶恶无比的气息到底源于何处,就他会出现在此处塔尔希洛也是无从想起。
“你对他做了什么?”
嘴唇颤抖着,最不妙的想法在心中炸开。
“就像一往一样...”佐伊轻声说。
塔尔希洛倒吸了一口凉气。
凉气钻进喉咙,扩散到全身,仿佛每一毛孔都被冻结了一样,“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我们吗?”
“不是你说的吗?”佐伊摊开双手说,“到死都要陪着我...”
“一派胡言!!!”
塔尔希洛再次向前冲了出去,阻拦在他和佐伊中间的阿尔冯斯却是寸步不让,甚至每次下手都是瞄准着塔尔希洛的要害,没有一丝留手的意思。
阿尔冯斯的意识已经完全被夺去,现在只不过是佐伊的一个玩偶。
体会到这一点的塔尔希洛更是悲伤。
每一次冲刺,每一次与阿尔冯斯的利爪碰撞,都包含着他愤怒的咆哮,可是在阿尔冯斯的面前,他连靠近佐伊一丝的距离都不能。
“真是没办法啊...”
塔尔希洛在被击退数次之后,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
“本来就没想过不付出代价就这样结束的,我们之间总需要一个人埋葬在此。”
他沉吟着,身上亮起莹莹蓝光,糖果美丽的胴体在黑暗之中像是一朵开得奢靡的花儿绽放。
下一瞬间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像是一尾蓝色的彗星向着漆黑的阿尔冯斯撞去。
本来对于塔尔希洛来说一栋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一面巨壁的阿尔冯斯,被糖果巨大的力量击得向着侧边的石柱撞去。
顿时高塔的顶层中轰炸声炸裂,并以此为信号,塔尔希洛终于能毫不阻碍,来到了佐伊的面前。
“是吗?”佐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动容,微笑着说,:“你是怀着这种心情来到这里的吗?”
“难不成还是来跟你叙旧的不成?”
塔尔希洛的短刀随声而上,没有丝毫犹豫地想要捅穿佐伊的脑袋。
碧绿色的轨迹像是通往天堂的轨迹,能够破开这一片的黑暗,是唯一的光芒。
可是这片光芒,却闪耀着恶毒的气味。
这种气味使人沉醉,也使人痛苦,让人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又让人觉得自己最终一事无成。
可无论是那刺出的短刀,还是自己拼命伸出去的手臂,在这一刻仅仅只是想要到达某个地方,使一直云绕着他的这一段不可能逆转的悲伤之树中,捅出一些甜蜜的树汁来....
“去死吧,我们的噩梦!”
他的咆哮,和那刺穿头颅的声响一起,似乎想要传达至上天,叫那几个亡灵能够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