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装晕，所以我听见了。”塔尔希洛继续说，“听见你和伊恩说的那些事，那些只有你知道的事，我都听到了。”
说完，伊恩愣在了一遍，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说不出话。
而离岸的脸色则是凝重了起来，全身颤抖着扭着脖子，看向他们的房门就想走过去。
“你别逃啊！”塔尔希洛冲他吼道。
离岸被他的吼声惊得肩膀怂了一下，随后缓缓地回头，看着依旧坐在沙发上的塔尔希洛。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托住自己发痛的脑袋。
“你不愿意说的话，我是不会强迫你的。”塔尔希洛继续说，“但至少，告诉一些我已经知道的事情吧？”
他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乞求。
“你想知道什么？”离岸握紧了发抖的手掌，让自己尽量站稳一些。
那些本不该说给听的话，却在因为内心一时的松懈，不仅说了出来，还让最不该听到的人听到了。
“告诉我...”塔尔希洛声音低沉，带着沙哑，像是经过不断地挣扎才将这些话说出口一般，“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
塔尔希洛意识到了，自己记忆的虚假，以及名为塔尔希洛这个人的虚假，并且在心中选着了妥协。
听到他这个问题，大家都看向了离岸。
在场的人，就是那晚庆功宴留在宿舍内的人，都知道离岸所说的那些话。
那些不是被编造，而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事情，变成了语言，从醉酒的离岸口中偷偷溜了出来。
“没变。”离岸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松了一口气，“你从一开始就没变，还是这么固执，那么傻。”
他的话，使宿舍内陷入了沉默。
也让塔尔希洛确认了自己的所想。
自己的过分的迟钝，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真相。
自己并不是生于猎人村，就连那两个为了自己而死去的父亲母亲，都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血缘关系。
他被仇恨所掩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让仇恨成为自己活下去的动力，而此刻这些却分崩离析，变得满目疮痍。
“你就是你啊...”离岸接着说道，走进了房间将门关了起来。
塔尔希洛也推开了玛丽安娜的双手，从宿舍里逃了一般冲了出去。
伊恩想上前阻止，塔尔希洛一个转身就消失在楼道内。
伊恩看着自己用黑铁碎片汇聚成的人形，看着玛丽安娜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傻吗？”玛丽安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气氛。
“我的确挺傻的。”伊恩挠了挠鼻子，将黑铁人形化作一片光芒消散了开来，“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玛丽安娜叹了口气说。
“哎...”伊恩也是十分忧郁，“本来还想问一下塔尔希洛，我这新能力能不能成为秘密武器的...”
“而且，塔尔希洛这家伙之前居然一直在装晕。”可伊恩却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对着塔尔希洛就是一顿抱怨。
“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找找塔尔希洛。”玛丽安娜建议他说，“要是这样下去，灵刃赛可能就参加不了了。”
这么一说，伊恩才醒悟了起来。
作为队伍最重要的两个战力，同时失去了动力，伊恩期待的灵刃赛的胜利一下子变得动摇了起来。
“快去吧，离岸这边我会想办法的。”玛丽安娜对他说。
伊恩重重地点头，就嚎叫着塔尔希洛的名字，冲出了宿舍。
玛丽安娜看着伊恩那鲁莽的身姿，反而更加不安了起来。
交给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吧...
想着还是去敲了离岸的房门。
“塔尔希洛已经不在了哦。”玛丽安娜说。
离岸这才愿意将门打了开来，走出到了厅外坐着。
“塔尔希洛装晕的话，也就是说你也一直在装傻吧...”冷静下来的离岸，得出了这个答案。
“是这样没错啦。”玛丽安娜发现秘密暴露，调皮地吐了一下舌。
“到底发生了什么？”离岸声音沉重地问他。
他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最清楚他的人不是你吗？”
玛丽安娜的这句话，基于刚才离岸对于塔尔希洛质问的回答。
能说出“你没变”这种话的人，无疑是塔尔希洛最为亲近的人。
只是离岸和塔尔希洛的关系，似乎要更为奇异，其中甚至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不合理性。
明明最为熟悉，却有一方全然不知。
就像是不对等的关系一样，不能就想到，塔尔希洛的记忆一定是出了问题。
离岸双手抓着脑袋，痛苦万分。
“为什么就不能告诉他？”玛丽安娜问。
“这是个约定。”离岸痛苦地说，“我绝对不能违背的约定。”
可是这个约定其实在他和塔尔希洛相遇时，早已经打破了。
“他已经不需要再次想起那些东西，也绝对不能让他想起来。”离岸接着说，“如果他知道的话...”
“如果他知道的话...”玛丽安娜重复着他的话，突然感觉到了哀伤。
“他会崩溃的。”离岸放开自己的手，低着头愣在了椅子上，仿佛又再次听到了那些声音。
玛丽安娜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也许就不该让他来学院的。”离岸接着说，肩膀突然开始抽动。
玛丽安娜听到他的抽泣声，心里一软，就蹲下身轻轻握住而来他的手，就宛如自己陷入精神疾病时，被他握住自己的手一样。
“一个人背负着一切，很痛苦吧？”玛丽安娜轻抚他的手背。
虽然不知道那些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可是离岸的痛苦却无比清晰地透露了出来。
“离离，我该怎么办啊？”
离岸咬牙切齿的哭声，混在这句话之中，刺痛着玛丽安娜的内心。
这几年来，被回忆反复折磨着的内心，终于在此时崩溃，泪水宛如洪水在内心倾斜。
外表再怎么冷漠，此时在玛丽安娜眼前的离岸，也就只是一个快要接近十五岁的少年。
要说坚强，他已经坚强得过分了。
随意此时的痛苦声才会那么地放肆，那么的不可抑制。
他一直最担心的事情，正在逐渐发生。
从他们在艾斯洛城相遇，再到灵导列车上的弗伦卡特，这些事情就早已揭开帷幕，被命运这种东西肆意地玩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