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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怜惜

什么东西?褚一一惊,刚想叫白雪的名字,但是很快,那如错觉一般的地面蠕动停止了,褚一眨了眨眼睛,再次极力调试着自己的视野朝着远处看去,发现什么异常都没有。

是自己的错觉吗?褚一想到。他偷偷看了看白雪——但是瞬间他就放弃了。白雪浑身都罩在盔甲之下,什么表情都看不到。也许,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吧?褚一安慰自己道,但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到一丝恐惧呢?就好像……就好像……看见了一只小鸡准备从鸡蛋之中破壳而出,而那蛋壳,正是脚下的大陆一样。

啧。褚一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是什么鬼比喻?生活在蛋壳上的人?

“你看到的不是错觉。”白雪突然冷不丁地说道。

“?”褚一愣住了。

“你看到的不是错觉。”白雪重复道。

“什么意思?”褚一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白雪突然岔开了话题,问道。

“不知道。”褚一摇摇头,“不过,应该距离所谓的‘狼人灭世’很近了吧?你说过,在做了‘人间骑士’的手术之后,你可以,可以活一周的时间,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这一世的轮回,这一世这座大陆的人类,最多应该只剩下不到四天的时间可以生活了。

“是啊,很近了。”白雪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空洞,一度让褚一怀疑他错把一个人间骑士认成了白雪。

“你说我看到的不是错觉……也就是说,你也看到了?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景象?那,那是什么?”褚一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雪没有马上回答褚一的话,连坐下的姿势也一动不动,周围的人间骑士们和她们的龙域也没有丝毫动作,仿佛一群雕像。良久,就在褚一以为白雪睡着了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什么都不要问,你的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答的。”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褚一在白雪的背上叹口气。

“睡觉。”白雪简洁地回复了两个字,便似乎真的睡着了一般没有了任何声响。

褚一则根本无法入睡,他极力地向着远方眺望过去,发现已经无法清晰地看见大陆之上的东西了,许多的浮云聚拢过来,逐渐遮挡了他的视线,此时的他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他们身处的“冻土之巅”有多高。云层都仿佛自己脚下的地毯一样——这样的场景褚一也仅仅是在前世坐飞机到达顶点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宛如置身天国。

大陆之上还在骚乱吧?褚一莫名想到了底下的人类社会,因为这一世矮人森林与白雪的角力,整个人类社会的秩序已经完全崩坏,如果没有这个轮回的诅咒,也许整个大陆的人类很快就会这样莫名其妙地灭绝,也可能在一段时间的骚乱之后,横空出世几个位面之子纵横捭阖扫清这个乱世也不一定。但是至少目前来看,似乎已经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甚至,跟这些普通的人类本身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褚一突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本科幻小说中的一句话:“毁灭你,与你何干?”这让他的心思愈加复杂了起来。神啊,神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作为这个大陆恒星系的一颗行星,太阳在天空划着诡异的轨道缓缓落下,很快又再次升起,然后又落下,日复一日,白雪与褚一如同雕塑一般在冻土之巅一动不动地坐了整整三天,这三天之中,无论褚一是如何叫唤白雪的姓名,无论褚一是如何喋喋不休地讲着过气的段子和笑话,也没有见白雪回应一句,似乎她已经死去了很久一般,这让褚一一度变得十分焦虑,他只有死死地贴着白雪的后背,感受着白雪盔甲之中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才能让他安心下来。

第四天,传说中,这一世的最后一天。白雪的身上早已经落满了冰霜,甚至薄薄的冰雪已经将白雪与褚一,以及所有的人间骑士一起冻了起来,所有人都宛如一尊晶莹剔透的冰雕。突然,那薄薄的冰雕裂开了几条缝隙,伴随着无数的撕裂声响起,被扯碎的冰渣缓缓从白雪的身上落下,她,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望向远方,那太阳升起的地方。

“白雪?”褚一感觉到白雪的动作,恍惚地叫了一声,接着他的目光也瞬间被远处的朝阳吸引——不,不是被朝阳吸引,而是被那太阳升起的地方,那大陆的角落,诡异,却古怪的颤抖吸引——那颤动,就好像心脏跳动,又好似——雏鸡破壳。褚一又想起了之前想到的奇怪比喻,但这一次,并不是幻觉。

在目之所及的极远处,大陆的一角,大片的土地缓缓地断裂,然后从中央往天空倾覆,露出了狰狞的地底岩石断层,随着翻出的地底岩石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它便似乎如同水面之上的波纹一般朝着四周扩散着,以那个率先从地面突出的断层为中心,周围全部的土地都在缓缓地裂开,陷落,然后将地底的泥土与岩石翻转……无论是森林,亦或者山脉,通通无法幸免,它们无声无息,就这么在褚一的眼前以一种缓慢,却无可匹敌的速度肿胀起来,好似一种奇怪的皮肤病一样迅速地感染着周围的土地。

“这是……地震吗?”褚一惊叫。这,这如果是地震的话,那范围也太大了……按照距离的比例来算…......自己在这里能够看到这么大范围的地表断裂与震动——那几乎是四分之一大陆的大小!怎么可能!根据褚一的了解,这座大陆即便只是一个圆锥体,但它的面积可并不小,这样规模的崩坏如果是地震的话,整个大陆恐怕都会解体!不,褚一苦笑,就算不是地震,无论是什么,这种程度的崩坏,大陆想不解体也很困难吧?

白雪没有回答褚一的话,而是默默地拔出了断罪之刃,跨上了龙域,而站在她身后的两百多名骑士,也与白雪做了相同的动作。

不!褚一突然感觉自己的猜测错了——并不是四分之一大陆大小的震动——而是整个大陆的震动!褚一明显地感觉到白雪脚踩的冻土之巅如同癫痫一般以极快的频率震动着,接着他又望向周围——没错……并不是自己看到方向的地面在崩裂,而是整个大陆都在缓慢地崩裂,只不过自己的视线被冻土之巅遮挡,只能看到这一个方向而已——怎,怎么可能!尽管不需要呼吸,但是褚一依旧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怎么会,怎么,这么突然,这是……什么情况?

整个大陆的地表都在崩解,地幔从地底翻出,裸露的岩石瞬间将绿色的森林刺穿,吞噬,也将人类城镇之中精美的建筑裂解,分割,甚至将高大的山脉分崩,离析,最后,不断地将还依旧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类们吞噬。面对着整个大陆的巨变,生活在大陆之上的人类,就仿佛是生活在蛋壳之上的蚂蚁,当蛋壳被人踩碎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甚至也不曾注意到,上面曾经爬过几只蚂蚁。

整个大陆就如同搅拌机一样,野蛮暴力地将原本分布在上面的所有东西,都通通地混合在了一块,所有的一切,都重归混沌——紧接着,隐藏在地下的水脉喷涌而出,再接着,地底的煤矿,石油,沼气,页岩气通通流淌向地面——最后……似乎是在末日来临的那一刻有个幸福的家庭正在点火做饭,火灶之中的一点火星点燃了某个气体……就仿佛是点燃了一个油库……整个大陆,瞬间被火红的火焰覆盖,所有的一切,岩石,山脉,树木,煤炭,全部的全部,都燃烧了起来——除了冻土之巅,整个大陆变成了燃烧着的地狱。

在白雪的背上,褚一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这几乎让他崩溃,明明刚刚还是那么完好的世界,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道理……没有任何怜惜。

褚一突然想起了他初次见到白雪的时候,她曾经说过的,关于末日的话:“……我,会在火海中央的最高峰,迎接死亡和毁灭……”火海中央的最高峰……不就是这里吗?感受着脚下的冻土之巅在缓缓地颤动,似乎也快要坠落入整个大陆的火海之中,褚一再一次地看向了白雪。此时的白雪,已经是这个大陆上仅存的人类了吧?

那么现在的她,既是一,也是众,既是人,也是人间……这就是,人间骑士的诞生吗?

但,最重要的,狼人——在哪儿?

仿佛是为了回应褚一的疑问,已经全部变成了火海的大陆再次崩解开来——这次,是整个大陆如同曲奇饼一样,被狠狠地掰开。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章,补昨天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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