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城堡。
沙漠的秋冬，枯燥无味。既不能体会到秋天植被凋零的凄凉感，也不能体会冬天万物休戚的孤独，时间好似永远在女巫城堡这里停下了脚步，这里的一切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固定好了模样，不会因为谁来而改变，也不会因为谁去而改变，永远只有漫天的黄沙。而随后迎来的，便是少了秋冬衬托的春天，没有了悲剧衬托的世界，何谈什么希望与生命？简直平庸地可怕。
今天轮到玛蒂尔达作为值守城门的大魔法师，新建的城门在塑能系女巫的帮助下，几乎与原来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少了原先密密麻麻雕刻在地砖之上的魔法结构。
玛蒂尔达看着今天从西边升起的太阳，不知怎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精通传送魔法的女巫并不多，这些日子更是几乎全部都被派遣到外面收集情报，虽然出现伤亡的情况也都在玛蒂尔达的预料之中，但最近的日子里，莫名其妙失踪的女巫数量却以一个隐秘的曲线不断上升，这让玛蒂尔达产生了些许不安的情绪。
外面的人类占领区自那场战斗之后便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那里，没有试探，没有袭扰，没有侦查，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普通的人类城镇一般围绕着女巫城堡建造，反复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她们，给人一种和平的错觉。但是玛蒂尔达十分清楚，外面那些贪婪，丑陋，没有底线的低贱人类们的欲望是有多么强烈。
那是什么？玛蒂尔达极好的视力注意到远方缓缓升起的金色太阳之中出现了一个黑点，伴随着逐渐升空的朝阳缓慢地朝着女巫城堡的方向靠近。
她皱了皱眉头，眯起了眼睛试图看清那遥远天际的景象，是，鸟？不……不是鸟……玛蒂尔达的脸色越发难看，她的心中产生了猜测，但是却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那是龙。
伴随着那领头的黑点越来越近，乌云一般的龙群出现在那个黑点的身后，仿佛一块幕布，浩浩荡荡带着无比的威势从天际席卷而来，那是胆小者看见便会心神俱裂的末日景象。玛蒂尔达几乎下意识地断定，这些该死的巨龙是冲着女巫城堡而来的。
“快去通知夏尔大人。”玛蒂尔达果断对身边的女巫说道，“龙祸，来了。”
如果要让玛蒂尔达选择一个她最不想作为对手的人，除了夏尔以外，那便是一头巨龙了。如果真的有上天恩赐这样的说法的话，那么巨龙便是所谓的天之骄子，它们巨大，强壮，无坚不摧，位于所有食物链的最顶端，任何东西都是它们的捕食对象，整座大陆都是它们的游戏场，甚至就连人类力量的结晶，魔法，也对它们产生不了任何作用——它们天生免疫任何魔法，是所有施法者的噩梦，包括女巫。
这座大陆之上，还没有任何一个王国能够从龙祸的灾难之中幸存下来，而也没有任何一个王国面对过这样庞大数量的巨龙。几百只？几千只？没有人数的清，它们带来了一片黑暗。
对比这样的对手，上一次人类联军的攻城不过是可笑的过家家。
女巫城堡能挺过去吗？
夏尔大人……玛蒂尔达默念起夏尔的名字。
……
时间过去了多久？几天？几个月？几年？褚一不知道，他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的观念。
在这座封闭的蒸汽工厂之中，永远工作的蒸汽机，永远明亮的灯光，永远嘈杂的声音，永远迟到加早退的魔镜和永远疯疯癫癫的玛利亚，构成了褚一生活的全部。
离开女巫城堡的时间似乎还在昨天，白雪与夏尔的音容样貌还清晰地在褚一的脑子里回转——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几天之中，回转地更加明显了。
“吱呀——”伴随着卧室门的打开，满脸倦容的玛利亚顶着一头炸毛的头发走了进来，好似行尸走肉一样扑通地就倒在床上。
“又失败了？”褚一没有等跟在玛利亚身后乖巧抱着自己本体的魔镜女仆开口吐槽，就率先说道。
玛利亚有气无力地在床上点点头，随后又一阵哆嗦地摇摇头，咬牙切齿嘀嘀咕咕：“你最近也被魔镜带坏了啊，你学什么不好，学会顶撞主人了，告诉你，迟早我会把你融了，不开玩笑，反正你每一世也会重新活过来……”
“好好好，让我解脱吧。”褚一赶忙自暴自弃地叹气道。
“不行。”魔镜女仆将自己的本体挂在褚一的旁边，严肃地说道，但褚一还没为魔镜的话感动的时候，就听到她补充了一句：“融的时候不要让我看到，看见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被处刑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你个完全数据流的东西怎么留下心理阴影啊！”褚一忍不住喊道。
“无论是数据还是肉体，无机物还是有机物，能够拥有感情便是平等的存在。”魔镜严肃地纠正道。
“好啦……”玛利亚有气无力地终止了魔镜和褚一的谈话，随后好似不经意地问道：“话说离这一世轮回结束还有多久？”
“一年零四个月。”魔镜回答道。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褚一有些惊愕，“我怎么感觉我来这里还没有多久啊。”
“重复而规律的生活会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特别是在一个没有客观存在帮助其记录时间信息的地点。”玛利亚懒洋洋地说道，“而我的蒸汽工厂，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封闭，黑暗，光明，嘈杂……孤独……但是我已经习惯了，你也会习惯的。”
“呵。”褚一叹口气。他忍不住开始想象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白雪，夏尔，还有玛蒂尔达，艾琳……为什么总是会想起她们啊？但是似乎，外面那个世界，除了她们以外褚一也没有其他接触过的人了。
“对了。”玛利亚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趴在床上闭着眼睛说道：“等了这么久，外面终于打起来了。”
“哦，打起来了啊。”褚一随口回应着，接着顿了一下，瞬间提高了音量：“打起来了？”
“啧，上千只巨龙打头阵，真是……大手笔。”玛利亚笑了一下。
这些日子里的不安瞬间爆发出来，褚一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不停地跳，他小声地自言自语着，似乎在说服自己：“不用这么紧张，每一世都是这样的操作，我太过敏感了……”
“敏感些，是好事。”玛利亚悠悠地说道，但是她依旧闭着的眼睛好像在说梦话一样：“看着你的样子，我就好像看到了数千年前的自己，不安，敏感，惶惶不可终日，就算得到了片刻的安宁，沉醉在其中无法自拔，但在稍微的动荡之后就又变得激动，焦躁——年轻真好。”
“不用假装老气横秋地说着违和的台词啊。”褚一苦笑。
“好了二号。”玛利亚抬手轻轻压了压空气，转而对魔镜说道：“收拾一下吧。”
“好的。”魔镜应声道。
“什么？”褚一不解。
“算一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该我们出发了。”玛利亚闭着眼睛回答者。
“出发？去哪儿？”褚一问。
“去迎接这一世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