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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无知者之罪(16)

……

…………

我知道这是个喧闹的夏夜。

当我冲出医生的诊所,当我打开那扇门时,无数的声音迎面涌上来。明明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附近的景色却因为声音而逐渐在我脑海中浮现。我的眼前,一座城市拔地而起……车辆来来往往;一切线条和色彩虚虚实实;路人从我面前走过;路灯发出故障的声响……彩色的城市,如同梦境中想象的那样,真实出现在脑海中。

经过了三年的锻炼,我仅仅凭借声音,就可以“看到”城市的面貌。如果继续用声波手杖锻炼下去,可能不需要眼睛,我也能看清一切吧……哪怕那些颜色未必真实。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相反,我感到了迷失……我感到孤独就像潮水汹涌而来,我沉溺其中,却无力挣脱。

真是很棒的城市……但不是我的归宿。也不是我的依恋。

我的归宿是舒服的,温暖的,平静的,安宁的,慵懒的。我的归宿,是自然历史研究社,是BOSS……这我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我要回去。

虽然医生要求我留下来继续观察一段时间,而且还有后期的治疗,但我暂时拒绝了。

因为我感到了不安。

那是一种萦绕在心头的不安,仿佛一朵阴云,挡住了我内心的阳光。

我奔跑在城市之中,就像视力正常的人一样,快速奔跑着,冲向我的学校,冲向社团的教室。

而离教室越来越近,我的不安感却越发强烈。

我的脑海,还回闪着之前的画面:

“那为什么,为什么伊尔不告诉我一切!?明明他只要说出真相,明明他……”

“或许,他只想让你度过一个正常的高中生活罢了。”

“可是……”

“伊尔有他的考虑吧。况且,伊尔到底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啊……

我真是太差劲了。我完全不知道BOSS的想法,也完全不了解BOSS的另一面。我一点都不知道BOSS暗中为我做了什么。我却像个傻瓜一样如此安心地生活着……

“到了!”

我终于来到了社团教室,我掏出钥匙打开了社团的大门。

然后这个教室非常安静。

而且,非常让我不安。

因为在我的观察下……这个教室,比我上次见到的还要空旷。

原本摆放在中央的沙发已经不见了。教室里面只剩下几张桌子。我走过去亲手触摸桌面,发现桌面上全部都是空的。

没有书本,没有笔,没有稿纸……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

这里明明是我的社团。这里不应该这样空旷。

我蹲下身,打开了桌下的抽屉。但我再一次失望了。抽屉里面,同样什么都没有。

BOSS的抽屉是空的。

A助手的抽屉也都是空的。

B助手的抽屉里面倒是还放着一个笔记本,但也没有其他物品。

除了桌子和电灯……这个教室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详的预感似乎成真了。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东西就已经少了很多,但现在……教室仿佛已经彻底被遗弃了一样。

虽然上次还正巧碰到了BOSS……

“啪!”

我突然听到有人按了墙上的电灯按钮。

又是BOSS吗!?

我高兴地回过身。但当对方的声音传过来时,我意识到我弄错了。

“哎?这不是我们的吉祥物吗?”

“啊,B助手!”

只会出现在夜晚的B助手。是一直都很毒舌,但其实人很好的B助手。

虽然不是BOSS,但因为见到了熟人,我还是感到了一阵安心。我赶紧开口说道:“太,太好了!你们还在这里,我差点以为这个教室荒废了……”

“啊,是吗?”

我“看到”B助手捂住了嘴,轻轻笑出了声。

然后B助手摊开了双手:“可是……这个教室,确实荒废了啊。”

“哎?”

“因为我们的社团,已经正式注销了。”

我不由愣住了。

而B助手的话还在继续:“你没听见吗?我说我们社团,已经正式取消了。自然历史研究社……已经不存在了。它的档案,它存在过的证明,也已经没有了。”

我的心蓦地一紧。

“怎,怎么会!我们都还没毕业,这个社团……”

“我们是还没毕业,但那又如何?”

B助手从我身边走过,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抽屉中翻出了那个笔记本。

“太好了,作业本还在……要是丢了期末还要重新补就太麻烦了。嗯,这下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随后,B助手仿佛无视了我一样,再次从我身边走过,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但是被我拉住了手臂。

“嗯?”B助手停下了脚步,但依然没有回头,“有事吗,我们可爱又愚蠢的吉祥物大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取消社团!?BOSS为什么要这么做!?”

“噗,嘻嘻嘻嘻,哈哈哈哈。”B助手突然笑了起来,“居然还问我为什么?不是你和BOSS说的,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啊!”

我,我确实是说过这话。但那时我是因为感到被欺骗,气在头上而说的呀!

“而这个社团,原本就是为了因为你才成立的。但现在,它的价值和使命已经完成了。自然历史研究社完美完成了它的任务,八月霖医生的研究也到了尾声……你的血液也不再被需要……你的使命也已经结束……加上你也要离开这里了。所以,这个社团,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助手果然也是知道实情的人!

“不,我不想这样!BOSS在哪?我要去和他说清楚……”

“嘻嘻嘻,没戏啦,人偶小姐。”

“哎?”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不追求,仅仅在BOSS的操纵下行动,就和人偶一样无趣。其实只要你早一点拥有想做的事情,你都不会像人偶一样活到现在。但测试已经结束了……我们不需要你了。在BOSS看来,你没有证明你的价值,也再没有被利用的价值。”

助手的话深深刺痛了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助手的说法如此充满恶意。但至少我听懂了。

在BOSS看来……我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吗……

“放开我吧。”

助手拍开我的手。

“哼,这么美好的夏天已经结束了,人偶。我们该说再见了。”

再见?

我突然意识到,无论是BOSS还是助手,都要彻底离开我了。或许今天过后,我将再也见不到他们。于是莫名的恐惧涌上了我的心头。

不应该这样的。

我不希望这样。

“等,等下!我现在该怎么做?”我再次拉住了助手的手臂。

“……寻找被利用的价值如何?嘻嘻嘻,无可救药的人偶。”

助手冷笑着甩开我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助手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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