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时断流也是有一些自傲？
张美一边讪笑，一边斟酌着回答：“断流果然……犀利。”
“人生于世，总要有些什么。”时断流倒不以为意，偏头指了指那道路深处，“梦冰带你来这里，自然是让你看那典册，你可以自己进去，先随便看看格局，若有什么感兴趣的，可以就地翻阅，拿出来告知于我也可以。不与他人说话便可。”
“多谢提点。”
道了声谢，张美便起身进了经典图文馆……的“实验记录区”？
走了不到五米，便是一拦画着水火风雷的大地的屏风，绕过去，只见豁然一排排满目的木书架，当真有一种汗牛充栋的错觉。
这里的人不多，甚至没有人在书架之间流连，他们彼此之间都不交谈，即便走近了，也只是一点儿眼神的交流，但张美能从这样的交流中感受到和善。
走过那一册册书籍，张美终于忍不住轻轻抽出了一本，随意的一抽。线装，纸张的质量不算很好。翻开浏览，里面的内容如果不牵强附会，基本就是虽然每一个字都认识，但凑合在一起就不明白的节奏了……
勉强把这本书翻阅一遍，张美合上了书，呆呆的看着扉页，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他忽然将眼睛闭上。
“母亲。”
“怎么？”
“外挂，语言外挂，也是分等级的吧？”
“呵呵……”清脆的笑声之后，张雪鼓励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为我开的语言外挂的形容词是‘懂得’，我没记错吧？”停顿时见张雪没有说话，张美继续在脑海中“说”着，“‘懂得’这样的词汇，本身就有模糊性。而在之前的三国剧本里，作为优胜者的戏志才在中途开的外挂全是询问信息——我不相信在用一辈子去秀演技的尔虞我诈中，优胜者会是没有理由的优胜，那么，为什么戏志才会在关键时刻只开信息外挂？推而广之，在各种剧本里，这样的穿越者的竞争中，信息外挂究竟有多重要？我不知道，你也没有告诉过我。可是，有一点，也许多数人会忽略的一点——语言，任何人都会学习，仿佛与生俱来的技能，语言，有多么重要！在科学现代社会，掌握一门外语似乎算不得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可问题在于，从第一步走到第二步，从第二步走到第三步……直到从第九十九步走到第一百步，其难度都远远不能和从没有路到走出第一步难！”
这一次，张美停顿得久了，张雪却继续静静等待着，没有出声。
“可以试想，古代汉朝人第一次到达古罗马时，如果他学习了当地的语言，能够流畅地进行日常的交谈，那就意味着两个不同的文明之间搭起了沟通的桥梁；但是，日常的交谈是很浅薄的掌握程度，甚至连懂得都算不上——进一步，如果他能够熟知古罗马语言中的那些成语，格言，警句，那就意味着他对这个文明的历史，或者说来龙去脉有着从一个模糊的轮廓到清晰的影像的了解；再进一步，如果他精通了这门语言的所有词汇的含义和来历，那么，这门语言所承载的文明的一切抽象甚至具体的重要信息，都已经被他获得了！然而，这太难了，仅仅一个人，哪怕是极限能力也不可能掌握一个文明的信息。所以，在你作为雪公主的那个世界，当那个穿越而来的林深河说，他的女神强行给他灌输了我们的语言时，他的第一个表现是非常痛苦地捂着脑袋。甚至，我可以猜测，即使是他那样的痛苦，也没有达到全面掌握的程度。所以，当你拿出玛蒂尔达的佩枪，将枪口对准他时，他依然没有生出危机感。再联想到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过程，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这样的差异至少有两个方向的解释——第一，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魔法世界的时代，整个文明所蕴涵的信息量远远比不上我们所在的现代科学世界的量级；第二，你为我开的外挂的‘懂得’的程度，比起林深河的外挂的程度，低了不少。或许，这两方面的原因都有，所以我能够和石家父女没有障碍地交流，能够听明白‘礼贤下士’这样的成语，却在翻阅魔法实验的记录时，和文盲差不多。甚至，考虑到你的能力，我有些觉得，你为我开的语言外挂其实并非你告诉我的那么简单，而是很有针对性的有所限制，这就像戏志才在中途询问信息时一样。他的第一个问题，其实是一个指向非常明确的判断问——他本可以问‘刘文景是不是穿越者’，但他问的却是‘我猜测汉丞相董卓的孙女婿刘文景是穿越者，这个猜测对吗？’——我当时就觉得听上去非常罗嗦，但这一定不是没有原因的。而现在，我有些明白了。指向清晰的判断性的问题所意味着的‘代价’应该是相对最低的，因为问题中所有的信息都是提问者给出的，并且留下的模糊空间极少。戏志才能够获胜，与他在这样的细节上锱铢必较是分不开的。既然如此，信息在穿越者的外挂中，权重应该比一般人想像中的高得多。结合到你为我开的语言外挂，我想，你一定是让我懂得了这门魔法世界的语言中和我已掌握的语言中信息重叠的部分，因为这之间只需要对应性的翻译，而语言中那些涉及到科学世界不曾有过的魔法的信息的部分，你全部都回避了，对吧？”
张雪依旧没有出声。
“母亲，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你让我好好揣摩你替我规划的外挂的意义。而你说过，这个世界的历史并没有随着语言而装入我的脑中——你从不说无缘无故的话，而这句话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的提醒，语言承载着历史，历史承载着信息，信息，非常重要！”
终于，张雪那能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声再度生起了。
“孺子可教啊！小美，你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已经达到一半了。”
“一半？”张美似乎有些诧异，但这诧异一纵即逝，“看起来，我需要领悟的，还多啊！那么母亲，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确定是问题？”
“我知道，你期待着我主动的讲述，”张美显然明白张雪的疑问的含义，“但我真的很好奇，或者，我不指望你会回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问题。”
张雪又沉默了。这样的沉默让张美陷入了犹豫，但他最终还是在脑海中问了出来，连带着实际的咬牙的动作。
“母亲，你一枪将林深河爆头，你说穿越不是请客吃饭，但到目前为止，作为穿越者的我，却……”
突然，张雪打断了他的话头：“小美，老大哥在注视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