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置年货？”
当叶子这名提议的时候，辻行的心底有些茫然。
“是啊，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新年了，总得买些新东西装饰下家里，这样才有生气，不然显得冷冷清清的多可怜呢。”
“哦，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新年了呢。”
时间过的真快呢。
辻行知晓新年临近了，但是对于准确的日子心底没有日历，总是记不清过节的日子。倒不如说他不屑于记住这些，若是每日都过的快活那就是每日都是过节，比如说昨日与山茶待在一起的时候辻行就颇感快活，真是个美妙的女子呢。
辻行从袖子里掏出一袋钱，放在桌上说道：“那你就去吧，尽量将家里打扮的热热闹闹的。”
“不嘛，哥哥也要和我一起去。”叶子撒娇道。
若是不能和辻行一起去，叶子心底一万个不愿意。
“我工作很忙的。”
一想到到时候要像个仆从似的跟在叶子的身后，肩上扛着、手里提着、背上挂着大量的年货辻行就冷汗涔涔。
不管辻行如何推辞，叶子就是纠缠着辻行不放，辻行现在陪她的时间愈来愈少了。
见叶子这般娇蛮的模样，辻行无奈的笑了笑，“好吧，陪你就是了。”
而且现在京都城这么混乱，让叶子一个人去辻行心里也不放心。熏子怀有身孕，若是在人潮汹涌的人群里跌倒了那就大事不妙了，郁夫先生笑眯眯的，似乎对于年货的事情也无兴趣。
“我也想去。”熏子嗫声道。
“这可不行，到时候街上满是人，怕伤到你。”
不待辻行拒绝，叶子就发话了。
虽然熏子是叶子的嫂子，但是从气势上来看叶子更像个姐姐。
熏子性子本身就比较软，心底生气的那一丁点勇气在叶子那凌厉的目光下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加在一旁的辻行无言的赞成叶子的话，熏子只能退步，毕竟还是孩子重要。
初为人父人母的辻行夫妇，两人实在过于小心翼翼了，孩子不过三个月，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
这事情若是传到新选组同僚的口里，必然要被奚落一番。
临近新年，京都城被打扮的红艳艳的一片，明亮的烛火透过大红色的灯笼散发着红色的灯光。京都的街道即使在夜晚仍然车水马龙，人群犹如潮水般汹涌、摩肩接踵，喧闹声此起彼伏不断。
辻行牵过叶子手，“不要走散了。”
叶子害羞着脸紧紧的牵着辻行的温暖的手掌，心底雀跃不已。
“糖葫芦。”
街上有叫卖着糖葫芦的手艺人，叶子见了拉着辻行的手兴高采烈的。
“多少钱？”
“三文钱。”
“来一支吧。”
辻行从小贩那里拿过来的糖葫芦递给叶子。
“哥哥不要吗？”
“不太喜欢甜的。”
或许是尝尽世俗苦涩，辻行已经不太喜欢甜腻的东西了。甚至觉得糖葫芦上的蜜糖能将人的内心都软化，整个人都会变的软弱。
这实际上是辻行的偏见，但是辻行固执的这般认定着。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嘴里叼着糖葫芦像什么话，会被人轻视的。
尽管心底对糖葫芦十分的抵触，但是见叶子舔着山楂果上那层蜜糖时那副喜欢的模样，辻行心底也为叶子高兴。
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
叶子秀美娇艳的面庞在大红色灯笼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一时间辻行目光恍惚，叶子如今已经出落的愈来愈迷人了。
“哥哥想要吗？”叶子察觉到了辻行一直紧盯着自己，以为是他心底懊悔了，想尝尝糖葫芦的滋味，小时候辻行还是十分的喜欢糖葫芦的。
“嗯，因为见叶子吃的怎么开心，就嘴馋了。”
辻行心底欲哭无泪，总不能说自己刚才在偷窥自己的妹妹吧。
“那最后一个就给哥哥了。”
“这个你添过了吧。”
糖葫芦上还残留着叶子的口唇间的香液。
“这有什么打紧的？以前东西我们也会一起吃的。”
“这可不行，现在你我都长大了。”
“长大了又怎么样？”
“长大了就要结婚，做别人的丈夫和妻子，不能再像小时候般无所顾忌了，否则会给人说闲话的。”
因为辻行的固执，叶子颇为生气，随手将糖葫芦丢弃在地上，“既然哥哥不要，那就喂给阿猫阿狗吧。”
无辜的糖葫芦被叶子所迁怒，滚落在地面上，亮晶晶的糖面沾满了尘土。
辻行为可怜的糖葫芦悼念了三秒，就赶紧直追生气的跑开了的叶子。
辻行的步履过于匆忙，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路人，辻行连忙道歉道：“对不起。”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实在对不住了。”
当辻行在次抬头寻找叶子的身影时，发现叶子已经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叶子坐在河边的石凳上，悲伤的仰望着天空的那轮残月，残月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残月静静的躺在水面上，因为流水的波澜而残缺。
河边是块僻静、静谧的地方，偶尔有两三对男女结伴而来，叶子触景伤情，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叶子究竟是何时喜欢上了辻行呢？因何喜欢辻行呢？叶子心底也想不明白，只是不知何时那个并不高大的身影占据了她的眼睛，那落寞的身影令她心痛。
“叶子小姐？”
听见有人叫自己，叶子回过头，发现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自己的身边，不过也谈不上陌生，两人见过几面，是隔壁的邻居，似乎叫做平盛。
平盛家是个纺织小作坊，像他们这般的小作坊在京都城内数不胜数，他们织完布然后将织好的布料卖给藤山屋这样的大布商来生计。
母亲因为长久坐立在织布机前，四十岁眼睛就花了，腰也佝偻着，因此平盛早早就为家里分担负担了，他有织布的天赋，织出来的布又整齐又漂亮。
或许是时常待在屋内的缘故，平盛肤色有些苍白，繁重枯燥的工作让他看起来了无生气，眼瞳里看不见光泽，有股被世俗千锤百炼后的气质。
不过终究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容易被美好的事物所捕捉。
平盛当身体感到疲倦的时候，就会放下手里的活计，站在门外呼吸下街道的尘土味，这会令他的精神略微舒缓一些。
一次偶尔的机会他看见了在庭院里晒衣服的叶子，叶子年轻活泼又漂亮，与略显阴沉的平盛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平盛一下子就被叶子身上那股洋溢着青春活力的魅力给吸引住了。
平盛起初只是艳羡于叶子的美丽，很快就收起了自己内心的那份悸动，因为他贫困的出身令他自卑，母亲身体又不好时常要煎药，所以他没有追求叶子的勇气。
男人爱上女人就犹如陷入了蛛网，是挣脱不开的，叶子的身影不管怎么样都无法从平盛的心底抹去，那份爱意的萌芽反而愈来愈茁壮，令平盛心底被愁郁所塞满了。
“从青州过来的？”
当妹妹葵谈及住进郁夫家的人的身份时，平盛无意间听见了这么一个消息。
“嗯，据说南蛮人从那里登陆了，应该是背井离乡出逃过来的。”葵漫不经心的说道，因为战争的缘故不少人逃到了京都。
理应替那些背井离乡的人感到难过才行，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平盛心底却舒畅多了，似乎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了。
“但是是武士吧。”
平盛打听过与叶子一起的男子是她的哥哥，叫做辻行。每天都佩着腰刀从门口走出去，那副得意的模样真令人可恨，看不见才奇怪吧。
葵噗哧一笑，“武士又怎么样呢？穷困潦倒的寄住在郁夫爷爷家，据说做着一份居酒屋账房的工作。”
听了妹妹的话，平盛的心里顿时好受了一些，即使是武士老爷这般高贵的人，迫于生计也不得不从事这些贱业呢。
葵的一番话令平盛的心底升起向叶子搭话的勇气。
“平盛先生？”
尽管并不熟悉，但是即使是毗邻，那么就应该好好好处才行。
“叶子小姐怎么坐在这里呢？”
“平盛先生才是，怎么会在这里？”叶子反问道。
“我出来购置年货的。”
“我也是，与哥哥一起出来的，不过不小心走散了。”
应该自己发坏脾气才与哥哥走散的这种羞人的话叶子可说不出口。
“我看你眼角好像有泪水.......”
“才不是呢。”叶子连忙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只是想起了故乡。”
真是个讨厌的人，为什么要问这么失利的话呢。
心思多么细腻的姑娘啊。平盛愈来愈为叶子的美丽所折服。
“我送您回去吧，年底不太太平。”
“但是我得找到哥哥才行，他现在也在找我吧，一定心急如焚。”
“那么我陪着你一起找吧。”
叶子思忖了一会儿，“那就谢谢您了。”京都确实不太平。
两人漫步在京都的街道上，仿佛就像男女之间的约会呢，但是估计只有平盛心底这般想着吧。
平盛每日每夜待在不足十坪的房间里，接触过的女人只有母亲与妹妹，而且叶子从言谈举止就可以看得出是大家闺秀，与前者截然不同。
应该怎么搭话呢？！平盛绞尽脑汁的思索着，这简直比一天织一百匹布还要难呢。
“不知道叶子小姐喜欢听笑话吗？”
“笑话？”
“我为你讲个笑话听听，我最为擅长讲笑话。”平盛自夸道。
纯属骗人的鬼话，平盛一个字也不认识，知道的笑话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但是为什么要讲笑话呢？”
“我看您愁眉不展的，就寻思着给你讲个笑话听听。”
“好吧。”
得到叶子应许后平盛心花怒放，有条不紊的说起了自己的笑话，词句刚才已经从他腹中编排了近百编了。
“从前有人官吏要往京都送文书，他的上司给予了他一匹马，让他快马加鞭的赶往京都。但是京都等待的官员望眼欲穿，本应就抵达的文书却迟迟没有到达，直到过了约定的一个星期后，一匹马抵达了京都城，那名送信的官差气喘吁吁的跟随在马匹的后面。”
叶子轻挑娟秀的柳眉，“那官差把马弄丢了吗？”
竖子！叶子以为平盛在讽刺自己，面色顿时阴沉起来。
不懂得叶子为何突然就生气了呢，平盛连忙把话接了下去，“京都的官员问他为何不骑着马，要跟在马的后面呢。那官差说道，四条腿比两条腿跑得快，我跟在马后面，岂不是有六条腿。”
噗哧！
峰回路转，叶子没能料想是这么一个故事，不禁露出笑颜。
见叶子粲笑，平盛顿时松了口气。又为叶子的端庄所折服，叶子笑的时候用袖子遮住了下半张脸，这样才不会露出粗鄙的一面，与自己的妹妹截然不同。
“叶子？”
辻行有些懊恼，正当他苦苦寻找叶子的时候，她竟然与陌生的男子调笑，这一幕让他颇为不适。
辻行用凌厉的眼神打量着平盛，“他是谁？”
“他是邻居的平盛，恰好与我遇见，所以说要帮我找哥哥你。”
“原来是这样啊。”辻行狐疑的打量着平盛，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莫不成叶子要从我身边离去了？
“大人您好。”
平盛微微欠身，目光却凝思着辻行腰间系着的佩刀，装模作样的家伙，不过是个账房，打心里不屑。
辻行不晓得平盛心底的想法，道谢道：“那实在是谢谢了。那日我会登临府上道谢的。”
然后就牵着叶子的手离开了，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不要在走丢了。”
见着兄妹两人牵着手渐行渐远，最终隐没在人群里，平盛气愤的攥紧拳头，不管兄妹间在亲密，怎么能公然牵着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