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整个京都城都隐隐睡去，唯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孤寂的独自躺在空旷、岑寂的天幕之上，今夜没有群星作伴，明月只能一人入眠。
长州藩内，一个仆役提着灯笼急匆匆的行走在长廊上，随后走到一扇门前猛然敲的咚咚作响，嘴里还不停的叫唤着：“尚牧大人，尚牧大人.......”这是尚牧的房间。
隔了一会儿，尚牧猛地拉开了纸门，一脸不悦的说道：“什么事情？”他刚刚入睡就被人叫醒了自然十分恼怒。
仆役在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尚牧的眉头骤然蹙起，“今弈？怪哉！”
有客来访，公子元德已经入睡了，作为家臣不宜在此时上麻烦家住的，所以尚牧急匆匆的穿上衣服，略作修正后就前往了待客的房间。
接待客人的房间里，仆役早已为今弈点起取暖的火炉，今弈坐在火炉旁听着柴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偶尔看着溅起的几个火星字愣神，长吁短叹、哀呼不已。
“今弈先生你怎么来了？”尚牧诧异的问道。
今弈窘迫的笑了笑，尴尬的挠了挠头，最终吐露出事情，“尚牧大人啊，你昨日委实不应该给我那么多钱，昨日摊开钱袋子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前一下子就被金灿灿的金子迷魂的心神。”今弈搓了搓手，然后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有好赌的习性，鬼迷心窍下就去了赌场一下子就输了个精光，两手空空，两手空空啊。”今弈懊悔的说道。
竟是因为这等事找上门来的，尚牧不悦的蹙眉，“那是你的事情，与我们长州藩何干？该给你的钱我都给你了，已经毫无关系了，你休想再从我这里讨走一分钱。”略作停顿，看着一脸迷懵的今弈，尚牧不放心的补充道：“我知道你与我家公子私交甚好，所以我不可能让你去见我家公子的。”
被尚牧如此简单粗暴的拒绝的今弈愈加窘迫了，他讨好的笑了笑，“当然，当然，我当然不会直接向你们伸手讨钱的，我又不是乞丐，但是我这里或许有你们格外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才敢前来的，我可不是什么厚颜无耻吃着嗟来之食的乞丐，明码标价、各取所需，我可是个厚道人吶。”
“哦？”尚牧被今弈的话提起了兴趣，忍着对今弈谄媚的厌恶说道：“什么东西？”
“一个消息，一个人命关天、甚至可以说关乎天下大势的消息。”今弈说道。
尚牧狐疑的说道：“关乎天下大势的消息？”
“您可不要小瞧我们这等人，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啊，特别时善于钻营投机取巧之术。”
尽管尚牧不太相信今弈的话，但是既然已经醒来暂时无法入睡，不妨当作打发时间听一听也无碍。
“说吧，我听着呢。”尚牧漫不经心的说道，顺便泡起茶来。
“新选组！我遇到了新选组！”今弈郑重的说道。
关乎新选组的话题瞬间就让尚牧打起了精神，但是他依旧佯作那副懒洋洋、困倦的模样，“新选组我知道，松平守护大人直属的家臣，威名赫赫、忠心耿耿，多亏了他们京都才不至于被那些外来的浪人乱成一锅粥。”
今弈对于尚牧对于新选组的评价不可置否，说道：“昨日来时我遇到了几个同乡。”
“这和新选组有何干系？”
“您别急，请细细听我道来。”今弈安抚道，“当时我来访贵府时偶遇了这几个同乡，就在府外不远处。”
“我们攀谈了几句，约定在我离开贵府后与他们在酒屋小聚。他们果然信守承诺一直在等待着我，当然现在回想起来倒不如说他们一直就待在那吶。”
“同乡相聚自然免不了吹捧，谈论各人几年来的事迹，各种各样的故事有趣极了，真是精彩绝伦，但是谈及他们现在从事的工作时他们总是避而不答，这令我颇为恼怒，因为我现在从事着卑贱的工作，而他们却整日佩刀大摇大摆、威风凛凛的样子，而就是这样，他们却不告诉我他们侍奉着何人，做了那家功卿的武士。”
“你认为你现在从事的是卑贱的工作吗？”尚牧忽然插嘴道。
“当然！放下了代表着荣耀的利剑，整日捧着一只管子难道还不能算卑贱吗？”今弈愤慨的说道，“但是也不能责怪他人，我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想责怪，谁让我没有天赋呢？我是一个平庸的庸人。”今弈叹气道。
今弈从烧开的茶壶里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不顾茶水的滚烫大口吞下了，这让尚牧以为今弈内心十分的愤懑以及对现在处境的不满。
“骗子！骗人！我陡然破口大骂道，我不再相信他们的任何话了。当然面对着醉醺醺浑身怒意的我他们毫无办法，最终拔起利剑砍向木桌，哗的一刀桌角就被切断了，他放恨的说道：‘看看这桌角，三日后某一大名的藩邸就是这个下场！’，随后就扬长而去了，聚会不欢而散，委实我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后来脑子一热就跑去赌场赌钱输个精光，当然这也并非全是坏事，让我热血上涌失去了理智的大脑得以冷静了下来。所以想来细思极恐，那怒眉，那利剑，那磅礴的杀气不就是扬名京都的新选组吗？”
“原来如此!”尚牧听完后微微颔首，却又转瞬间突然暴起，霍然拔出长刀架在了毫无防备的今弈的脖子上，今弈顺时冷汗涔涔，用惊恐、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尚牧。
“我怎么能相信的话，若是你是新选组的奸细又如何呢？”
“大人，我何苦去当新选组的奸细呢？”
“这得问问你自己了！”
“大人，我是个徒有其表的武士，早已丢弃了武士的道义，我这样的人有何资格去当新选组的奸细呢？”今弈丧气的说道。
“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是否真的舍弃了作为一名武士的尊严。”尚牧逼迫道。
“大人只要解下我的刀就能明白我所说的话。”今弈两手伸展开来表明自己的无害。
尚牧审慎的看了今弈一眼，一个飞快的健步夺过了今弈别再腰上的长刀。
然后谨慎的向后退了几步，从头至尾今弈一直若无所事、不为所动，一副束手就擒任谁处置的模样。
尚牧虽有些困惑，但是依旧将如实将今弈所携带的长刀拔刀出鞘，看着眼前今弈出鞘的佩刀尚牧禁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长久沉默不语，陷入凝思。
隔了好长一会儿，尚牧将今弈的刀收了起来交还给了他，因为今弈的刀对他而言毫无威胁，货真价实的徒有其表。
“我说过的吧，我是个徒有其表的男人，这刀也和我一般徒有其表，只是个单调的装饰品罢了。”今弈从容的说道。
今弈所言非虚，因为他的刀并非铁器，而是好似孩童玩具般的木刀，刀刃的位置是用粗糙的木头削成的，简陋至极。
“你的刀，那里去了？”尚牧忍不住询问道。
“它？被我输掉了，在赌场里！”
今弈离开后尚牧忍不住接连叹息，能够吹奏出如此苍凉、岑寂、空灵的曲子的人竟然堕落至此，仿佛就像天神无意间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荒诞又滑稽，可怜又可悲，可哀又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