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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囚于天空之壳的破茧者·Ⅰ

莱恩之域,莫里森家族领空。

安德亚十字教历一六三〇年。

八月三日。

茉莉奈号空艇,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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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芳华,影随光辉。高耸的天穹在星云的缠绵中,藏有一条巨鲸游弋嬉戏在暮色之巅,这正是茉莉奈号的巨大身影。

只见星影阑珊的薄暮里,静谧的夜色浮于万里高空如遗世独立,螺旋的船桨辗转反复,却始终搅不碎属于深夜的美丽。

月黑风高,正值杀人时光。影者不眠,乃在角落潜伏鬼魅。这注定是一个漫长难熬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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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一至十一号舱门搜索完毕,顶部通风口未发现任何可疑痕迹,走廊内没有异常,楼梯间已有其他弟兄把守。」

眼看天色黯淡唯月独守,一头乌黑长发的娜雅不禁心生愧意,边向神父点头哈腰,一边拐起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队友。

她使的劲道很大,哪怕当着安德森神父的面,也没有按捺住意图揍扁李木莲的想法,让后者在两人当中很是难堪绝望。

「报告!十一至二十号舱门搜索完毕,除却涡轮室需要通行证明外,动力舱和储物舱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嫌疑迹象!」

被娜雅不怀好意的肢体语言牵连,木莲也不得不躬身鞠礼,向二者面前的指挥官禀报搜查结果,脸色出离地狼狈苍白。

但他如此胆战心惊的表现,却没有让上位者稍微消气,反而让神父额头上的青筋扭曲得更加夸张。

长着一张国字脸,鼻梁上还佩戴有一架老花眼镜的安德森神父,当即便不由分说地举起砂锅大的拳头,在李木莲脑门上赏了个爆栗,就连正要窃喜的娜雅也没有幸免遇难。两人齐齐在头顶冒起了青烟,一个个鸡蛋大的红包从头皮下肿胀起来。

「正常?你觉得这很正常?你们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都是用信徒们做礼拜募捐的钱换来的,放跑了赫斯德斯主教大人钦点的逃犯,你却信口雌黄地跟我说一切正常?我看是你的脑壳不正常了吧?小李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着,安德森神父用那双粗大得有如树根的手拽起木莲衣领,几乎和他脸贴着脸训斥道,吓得后者只能不断摇头晃脑。

「算了,和你纠缠只会白白浪费我们搜查的时间。我与下层的黑守教官亲眼看见她们躲进了这空艇顶舱,而负责守卫此地的你们两个却捉不到老鼠的尾巴,这不摆明在说我和黑守门罗的人轻诺寡言吗?直到空艇着陆,你们都给我盯死在这!」

语毕,安德森神父狰目原瞪地松开了木莲的衣襟,同时一手扶起镜片,然后拍了拍娜雅的肩膀,这让她不免身体发颤。

被实力能与教廷圣骑士媲美的神父点名批评,就算给他俩多准备上一百条命,娜雅和木莲也不敢再让安德森发一次火。

「是!我们一定坚守岗位!不辱神父大人您的嘱托(娜雅)!」

「没……没错!除非我俩都被敌人干掉了!不然就是尿在原地也不会离开这顶舱半步(木莲)!」

「最好是这样,」安德森瞟了挺胸抬头,胸前都挂有十字吊坠的两人一眼,「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艘木头怪物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那两只精灵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找不到逃犯,所有人今晚都不准休息。其他人,随我到楼下!」

说完,他抛弃娜雅和木莲的二人组合,气势汹汹地带领一众身穿夜色斗篷黑守杀下楼去,脚步声的余音在过道中回荡。

许久之后,这挤满了机油和废弃机械的走廊上才落定尘埃,除了两人彼此的呼吸心跳,再无引人注意的声音能被捕捉。

娜雅一直等到大家的足音消散在无数台阶之下,才敢对木莲窃窃私语:「啧,你这乌鸦嘴!说什么不好偏要说我们被干掉才能擅离岗位?这不等于在向神父自曝把柄吗?万一神父把空艇翻个底朝天还找不到逃犯,我不就成了他的撒气筒吗!」

「呵,这能怪我?明明是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什么靠我俩活捉罪犯就能飞黄腾达。哈!现在到嘴的肉飞了。」

木莲白了他一眼,抓挠起蓬松的爆炸头,「好好想想这是谁害的?神父可不会追究过程他只要结果,可咱有结果吗?」

事实也正如这个有着奇怪发型的人所说一致,作为此行护卫中实力最低的组合,他们两人妄想抓住逃犯可谓不切实际。

「当然……」娜雅争辩,「没有——!切,还不是你的狗鼻子突然不灵惹的?我还等着值班结束回去好好洗个澡呢!」

但没一会她就泄了气,懊恼的样子活像一块被人踩踏过的草坪,「哎,好死不死偏偏在今晚遇到通缉犯,都怪你啦!」

说着,娜雅靠在舱道的墙壁上伸起了懒腰,一副怨天尤人的哀哉样子,这也让木莲隐有怒意,恨不得上前抽他一巴掌。

尽管她优美的身材通过手臂伸直,在洁白无瑕的教士长袍上凸显无疑,但娜雅的性格素来与木莲不和,算是欢喜冤家。

他们两人,作为安德亚十字教廷的最下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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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守门罗,持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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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雅和李一旦脱下身上的教袍,恐怕就跟建筑工地上的苦力一样没有区别罢。要知道,每一个新入教的守望者信徒,都得在“持剑者”这个阶层待满三年,才可进入唱诗班研习圣典,获得代灵。以此圣徒才可取得更高的荣耀,获得更优的待遇。

而教廷最下阶的持剑者,往往做最苦的活喝最稀的粥。李木莲和娜雅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在教廷的最基层混了好几个年头,却啥好处也没捞着。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却给娜雅一不留神丢了时机,最后还给神父训斥一通。

「怪我?是啊,都他娘的怪我。要不是你说去追踪人影,我早回舱房躺着潇洒快活去了,哪还用得着在这守夜站岗?」

李木莲吸了吸鼻子,最后呼出一气,转身就往漆黑的过道径直走去。「喂喂,你这是要去哪?」娜雅扶着膝盖疑问道。

爆炸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案似得,走得很快头也不回,这让和他拌嘴的娜雅感到分外不安。

「神父不是说了让我们守在楼梯口吗?你可别擅离职守啊!」说着,她连忙追上前去扯住李木莲的衣角,不放他离开。

「白痴玩意,神父他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觉得傻站在能守株待兔?精灵可不是兔子,他们都是老不死的怪物。」

木莲愈发觉得娜雅的天真能让人笑掉大牙,持剑者虽然是低级职阶,但这些年来他也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不至于迷茫。

「嘁,你就知道动嘴皮子?通缉令上无论怎么看都是两个人畜无害的小屁孩啊,我哪知道他们能穿墙遁地?」娜雅无辜地放开衣角,口风明显放松变得忸怩,转而尾随他漫步向前,「我分明见到她们转角进了八号舱房,那条路只有这一个房间能够躲人,而这四周也早布下了圣书页和禁咒符文,怎么看都是插翅难逃……谁知道……谁知道他们会好端端地消失了啊?」

「小姐姐,可他们的确不在对么?我不想跟你废话,说你孤陋寡闻还不信,听说过维尔主教在莱恩之域吃瘪的事没?」

爆炸头停下脚步,让没注意看路的娜雅撞了个满怀,「神父说罪魁祸首就是他们,而精灵的外表又和年龄不成正比。」

「所以你别看他们长这么嫩,说不定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你想这么说对吧?」娜雅无奈地从怀里掏出通缉令叹道。

只见那张卷得发皱,页脚还有垫过咖啡杯印记的画像上。有两只五官精致的精灵被勾勒得栩栩如生,仿佛存活在发黄的纸张中一般。名单上最左边的那只精灵,拥有绚丽的金发碧眼是个典型的元气少女,让人一眼就觉其朝气蓬勃,荣光溢彩。

就连与其素未逢面,且身为同性的娜雅,也被少女身上洋溢的青春气息吸引得目不转睛。而反观与少女并列在同一张通缉令上的思想种,与她比起来就逊色许多。那只精灵留有一头淡灰色的短发,还算俊朗的五官上不知被谁砍下了一块刀疤。

一般来说,脸上留疤的角色都会给人以歹毒阴狠的即视感。但这只一半脸颊都被刀疤毁容的精灵却并非如此。他的眼神唯唯诺诺让人完全提不起戒心,受惊的表情也像在躲避着什么,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有种怯懦的感觉。娜雅看着他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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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看上去再如何孱弱,这两人也是击杀过圣骑士的‘恶魔’。精灵的美貌不过是她们的伪装,吾等定不能被其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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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到,娜雅扭头观望起四周的环境,老实说这里实在有够阴森的。此处是位于茉莉奈号空艇的顶部货舱走廊。在这艘巨大的机械怪物内部,这条走廊是最不受乘客待见的地方。放眼过道之上,到处都摆放有散发浓重煤油味的不知名机械。

密密麻麻的金属管道环绕在墙壁上方,就像是机械怪物连接胃部的肠道,给人以极度不适的不安感。多年的岁月里,只有寥寥数盏舷窗伫立不朽,会为这黑暗的空间带来几缕光阴的流逝。相信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人的精神也会随之出现问题。

「你难得聪明了一次,到了,进去吧。」李木莲露出欣慰的表情,接着他拉开之前提到过的8号舱门,朝娜雅挥手致意。

「你什么意思?这里孤男寡女的,你要带我进小黑屋干什么?而且这里面已经被黑守门罗的人搜查了无数次吧?」娜雅一瞅浮尘悠然飘舞的房间就皱起眉头,对爆炸头一百个不信任,「你该不会觉得守株待兔没用,自己就想来故技重施吧?」

「不,你相信我,我有办法找出那两只精灵。」木莲竖起大拇指指向他的爆炸头,然后他揽住娜雅的脖子,邪恶地笑了起来:「注意头顶,亚历山大神父会为我们的成功感到自豪。事成,等待我们的将是事业的跨步!况且你也不是我的菜。」

「你少臭美!」娜雅一脸狐疑地盯着对方,她没能理解木莲的远大宏图,「我们已经失败了,您老能变出花来不成?」

说着,娜雅一把将木莲趁机吃豆腐的手用过肩摔的形式抛开。如果爆炸头不是她的队友,说不定她还会在裆部补一脚。

「我靠!疼疼疼……你下手至于这么狠吗!我看见你去摸剑了,你刚才打算用剑砍我的胯下对不对?!总之跟我进来准没错,再晚就来不及了!放心,你真的不是我的菜!」

李木莲脸色阴沉,不顾同伴的哇哇直叫就把她拖进舱房的黑暗,最后还把门从里反锁,似要干些不可告人的奇怪勾当。

「李木莲?!你敢!老娘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你再敢乱来我就剁你命根了!呜呜呜呜呜呜(放开我,救命啊啊!)」

霎时间,随着两人的隐匿寂然,走廊中的暗幕渐沉给人一种汗毛竖立的悚然之意,这也是这条走廊寻常如昨日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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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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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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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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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呜哇,痛!你干什么啦?这样很危险诶,要是他们又回来了怎么办。推我的时候就不能先吱一声吗,我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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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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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就算我提醒了银,你也还是会摔倒吧?不如干脆推下去,来的轻松又开心呢,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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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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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就在两名持剑者的身影消失在舱门的数秒后。一个暖黄色长发的少女突然坠下,沐浴在舷窗下明亮的月光中。

她哭丧着脸,呈现为经典的“orz”姿势趴在地板上,一手小心地揉着腚部看来摔得不轻,估计是从通风管道被谁给推下。

「与其让银自顾自跌倒暴露我们两个,还不如让你先下去望望风,要是你给发现了,我还能趁这个机会悄悄溜走呢。」

「阿丽儿,你——你给我下来(小声)。这样一点也不好玩啊笨蛋,那两个家伙怎么看都是要塞级武士吧,你胡闹!」

少女很美,但她的性格似乎非常懦弱。在确认是被人推下来之后,她所做的仅仅是压低音量指着天花板骂骂咧咧,露出一脸欠欺负的不甘表情。「明明你刚才都说要靠偷袭他们才能解决掉,不肯下来就快把我拽上去,这很危险,很危险啊!」

「嗯,是这样吗?银难道害怕了不成,嘿嘿,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个叫娜雅的家伙盯着你就像相思梦中情人一样哦?」

「或许她在见到银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攻击,而是傻乎乎地流口水也说不定?你也有被喜欢的一天嘛,银。」

说着,回话者发出“嘿咻”音效嘟囔起来,仿佛吃力地挪动身子,声音甜美而淘气。而顺着背带裙少女的手指向上望去。

只见在满是管道的墙壁外表,有一台镶嵌在通风口尽头的排气扇不知何时已被人拆卸开来。在原本安装了百叶窗的排气管道里,此刻有一名少女正耷拉着双腿坐在那儿。昏暗的走廊内部,唯有窗外的一袭月色,还尽责地驱散着房子里的黑暗。

而在那抹月芒的朦胧之中,少女一头鲜明艳丽的黑发,如嵌满繁星的夜空般熠熠生辉。女孩的额前,玫瑰发卡一如闪耀银河,分隔开眉间的齐刘海,在月光荣辉下点缀着发饰上的莲华。她白纸般洁白无瑕的皮肤,沐浴在光晕中好似一块美玉。

「阿丽儿你少来,我会变成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你害的。」被阿丽儿称作银的少女仰望着她叫喊道:「你以为我很喜欢这幅身体吗?胸部和屁股上的增加了重量不说,还要承受那些莫须有的……古怪眼神!」

银气呼呼地鼓起腮帮。还记得半年前,阿丽儿为了拯救自己。不顾两人灵魂的相性是否吻合,就擅自使用了灵魂置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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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让人尴尬的状况便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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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身为“男孩子”的银,被迫活在了阿丽儿“女性的驱壳”中。之后因为各种缘故,和银交换了身体的阿丽儿又恢复了“女儿身”。不过考虑到太大声,会引起巡游人的注意,银充其量也只是在轻语而已,那副恼怒的神情更是让阿丽儿喜笑颜开:

「哼哼,该说真不愧是银呢。说起这些生理的事情一点也不脸红,果然你对那个娜雅想侵犯你这件事情抱有期待吧?」

「怎么样怎么样,被‘异性’朝思暮想的感觉一定很开心吧。真想有朝一日我能看见银身穿婚纱出嫁的样子呢,那场景一定很有趣,令人心怀忐忑哦。虽然你也在我的要求下换上过礼服就是了,不过还是婚纱更具冲击力啊,嗯,还有泳装和……」

「阿丽儿——!你……你能不能不要再废话了,谁会想着被侵犯啊?你也别把十亚的人想那么龌龊,快给我下来……」

「啊啦啊啦,既然银你这么想念我的话,那我马上下来了哟。银你一定要接住我哦,就像王子搂抱公主那样,嘿咻!」

「——下来,诶诶?什么接好你啊?!呜哇……好痛,痛死了啊!我的腰,还有我的骨头!阿丽儿你,你重的要死…」

「砰——!」

紧接着,就在银还在愤愤于阿丽儿的无理取闹之时。身穿夜色连衣裙的少女毫无预兆地一跃而下,身体轻盈得一如鹰的羽毛,然后不偏不倚地砸在银身上。「果然胸前多了两块肉的人身体素质就是不一样,银你这一次的铺垫可以打满分哦。」

「这又不是考试谁让你打分啦,快从我身上下来,要是给十亚的人发现了怎么办?从刚才起我们就发出好大的声音!」

银匆忙从地上爬起,然后把阿丽儿拖往一旁的过道,用不大的掌心堵住她的嘴巴,同时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查看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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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我们都是在逃的通缉犯,你就不要在这种时候恶作剧了好吗。虽然……虽然我不介意当你的王子殿下就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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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警示着阿丽儿。自从半年前认识少女开始,银已经遭受了无数次这个小恶魔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虽然通常来说都不是什么过分的玩笑,并且解释为亲昵的举动也不为过。但对于阿丽儿的任性妄为,自鸣得意,银还是无法表现得非常耐心,甚至抓狂。“可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只要想办法从这空艇上脱身,今后我随便你怎么捉弄都行呀。”

「哦,有这回事吗。被十亚通缉的画像上,不是只有银一个人吗?」

说着,似乎觉得银焦急的模样很是有趣,阿丽儿一抹银的胸口,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份通缉画像,展开在银的面前说道。

「最右边的这个精灵我从来没有见过呢,不过既然出现在同一张追捕令上,你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好吧?嘿嘿嘿嘿。」

只见彩绘的画像上,最左边的金发精灵模样和银的脸孔简直如出一辙,就连衣服的品味也相似,想必一定脱不了干系。

「喂,你这是从哪里掏出来的啊?!所以仅仅因为这上面没有你,就可以这样随便捉弄我吗,我会向他们举报你的!」

银无辜地捂住自己胸脯惊叫,对于阿丽儿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恶作剧,他果然不能掉以轻心(没错,的确是「他」)。

「这一点也不好玩,一——点也不!你再恶作剧我就要发飙了!到时候引来十亚的武士,还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吃亏!」

「好啦好啦,不要这么生气嘛。你看看你,稍微被戏耍一下就可爱成这个样子,所以银才会被人欺负啊。」阿丽儿俯下身来,揪住银的脸蛋像捏皮球一样,开心地掰向两边,看起来根本不把银的警告当一回事。

「要是银不学会怎么自己保护自己,今后就算嫁出去了,也会被当成童养媳一样粗暴对待哦。你这RBQ精灵,嘻嘻。」

边说,少女嘴角的笑意也随着这份恶意的行径渐浓,露出了一脸溺爱的从容不迫,神情和安抚撒娇宠物的主人类似。银也这么任由阿丽儿对自己的脸蛋肆意妄为,除却那一脸不满倒也十分地配合,但他的忍耐终归有限:「阿——丽——儿!」

「别这么凶嘛,死鱼眼还敢瞪着我?谁让你没了我什么都干不了呢,银真的不打算叫一声我公主殿下再逃之夭夭吗?」

「是是是,姐姐大人,现在你满意了吧?」银揉着被蹂躏的脸蛋低声哭诉,阿丽儿也心满意得地拉起了银的身子起身。

「要叫殿下啦,蠢货。」

「哼,叫你巫婆都绰绰有余(小声)……」银跟在少女身后窃窃低语,回想起半年前和阿丽儿相遇的那段时光,心道:

“那时候的自己,估计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罢?他会和阿丽儿‘交换身体’,然后在她的驱壳中苟延残喘,彼此托付一生。”

“虽然只是一个‘代灵’,但却足以胜任曾经的姐姐啊……阿丽儿……不,或者说黑若斯·诺玛吗?”

这般想象,银警惕地望向拉着自己右手的少女,心中不免油然而生一股伤感。“阿丽儿,你真的只是一个代灵而已吗?”

两个人环顾四周,确认李和娜雅还在8号舱房吵嘴争执后,便快步走向之前两位圣徒驻守着的一扇铁门面前然后驻足。

这也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潜入空艇顶层的废弃舱房,接着通过这扇门来到整体密闭的空艇外部——即万里高空。

在半年前银被安德亚十字教廷暨合守卫者联盟全员,在米斯特拉中庭通缉后,这是唯一一次能够摆脱掉他们的机会了。

整个莱恩之域……不,大陆中部,应该都被十亚的眼线密布。不得已,他们才登上这艘唯一可以驶出精灵圣域的空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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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跳机”逃脱,在精灵圣域和盛世结界的交界点处,借助夜色从空艇上一跃而下隐匿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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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银没有记错,这扇门应该就是通往空艇外部的出口。也算是那两个呆瓜走运,不必在煤渣堆里睡上一宿了呢。」

阿丽儿将小手搭在粗糙斑驳且满是锈迹和符文的铁门,然后故意意犹未尽地瞥了银一眼,「不能和她交手真是可惜。」

「一点都不可惜,倒不如说这样难道不好吗?要是你和他们交火,把那个和圣骑士同级的神父吸引过来不就完蛋了。」

银被少女一瞪,便心虚地匆忙退后两步,样子比美女见到色狼还要谨慎防范。阿丽儿就是这么值得他防备的恐怖恶魔。

「唔,还看着我干嘛!赶紧开门啦!这可是我们唯一的逃跑路线,别婆婆妈妈的,你最好别对我的身体有什么邪念!」

「哼哼,银很担心那个神父找到你吗?可是事到如今你就算想后悔也晚了哦?你已经在贼船了,就得有做贼的觉悟。」

面对银的戒心,阿丽儿则噗嗤一笑,接着眼神发出诡异的光瞟向银的双眸,不知道肚子里装着什么坏水:

「反正嘛,万一银真蠢到被十亚的人随便拐跑,那就拿你身上的脂肪抵债好了。胸前这两坨肉应该能俘虏不少人吧?」

虽然是人造肌肤,但这一袭话也吓得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让他下意识地就环抱住身体,忌惮着阿丽儿的醉翁之意。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姐姐的身体!我不会允许有人对它乱来的(脸红)!」

「好啦,事不宜迟,我就开始行动吧。说不定教会已经察觉到我我们的动向了,也不知道那俩傻瓜要藏到什么时候。」

兴许是今天欺负银的指标已经达成,阿丽儿忽然认真起来,耸了耸肩。她眼神中离散的戏谑之色,此刻已经尽数转化为了如临大敌的严肃。少女伸手按住铁门五指摊开,在一道道宛如远古呼唤的沉吟中,纤细的手臂迸发出了异常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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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无心,铁无银,亘古门为开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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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以武装之神黑若斯的名义命令你,束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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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无芯,来者皆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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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时间,狭窄的过道只听见阿丽儿如风铃般悠扬的声音娓娓流转。随着她声音中的威严磅礴展现,少女的手掌下竟然冒出了幽森的蓝光。蓝色的荧光像是活的一样,渗透进铁门上雕琢的纹路之中。然后气势汹汹地越过门框,涌向门的另一头。

紧接着,本应被机关锁死的铁门框架,竟然啪嗒一声被一阵不明之风推搡而开,亮眼的幽蓝光束在门的缝隙如瀑倾洒。

而不一会儿,那道蓝光也顺从门扉的开启而逐渐暗淡,最后像天际间昙花一现的流星一样消逝不见。场间也静如死灰。

通过咒语和触媒,以及一些特定的姿势,莱恩之域的精灵可以使用魔法,而阿丽儿则因为和银交换身体的缘故,她也拥有了银的魔法天赋。同时,那也是精灵王至高无上的魔法适格度——黑阶法术的使用权限。

阿丽儿如今甚至不需要反复锻炼就能使用高阶法术,要不是她嫌弃咒语的背诵实在太过繁琐,想必早就成为法术大师。

“可那句武装之神之令是什么鬼啦,那只是你觉得帅加上去的咒文罢?中间加些奇怪的话也能成功施法的吗!惊了喂!”

银在心里默默嘀咕一声,然后摇摇头默许了少女的无理取闹。假如阿丽儿某一天突然正经起来,自己可能更加不适应。

“哎,也罢也罢,正因为你这么古灵精怪,所以才只能是我的姐姐啊……今后也请多指教。”

「你摇头哀叹个什么劲啊?还不是你说不能毁掉这只鲸鱼,所以我才蹑手蹑脚的行动,真是蠢死了,干脆炸掉算了。」

不过阿丽儿很快就发现银在偷偷摸摸地沮丧,生性对银有强烈不满的少女马上鼓起小巧的腮帮,然后狠狠踩了银一脚。

「我丑话跟你说在前头哦,要是待会发生什么意外,我才不会顾及这艘空艇乘坐了多少人,只管把它炸毁逃生就是。」

说着,少女牵起银的手心,然后一脸恳切地说道:

「在莱洛之村的时候你不是很凶嘛?说什么其他人的生命与你无关,你只要保护自己珍重的东西就好,怎么到了这却变卦了?如果去到外面外面还被一群白衣人围攻,银你有做好杀害无辜者以此自保的准备吗?不论直接,还是间接的杀害。」

语毕,阿丽儿嘴角的笑意烟消云散,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呐。

「不论直接还是间接吗,老实说……我对生命这种东西真的一窍不通,毕竟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啊,所以不懂得生活。」

银被少女的诘问逼得支吾起来,因为他从来没有实际考虑——或是直面现实的残酷过,逃避可耻但却有用说的就是他。

被守卫者联盟联合通缉,被奥维尔家族开除族籍撇清关系,银现在几乎一无所有,除了——面前这只小巧玲珑的代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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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只剩下自己的双手和知识——而前者甚至还是别人身体上的……真正的他早已坠入冥府进入下一个轮回转生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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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们在逃跑的时候深陷囹圄之境,我应该会为了救黑若……阿丽儿而不惜染红这双手吧。」

银愣愣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这是一双柔若纤荑,肤如凝脂的巧手,它曾经握过刀剑,也曾被血渍玷污,污秽不堪。

以银现在的实力,他只需要用这双手打上一个响指,那么这艘三大家族倾注心血的智慧结晶便会陨落进地平线的尽头。

而黑若斯的力量也海水不可斗量,若是真的惹毛了她,少女愤怒起来的模样定能让与她敌对的蠢材三天三夜睡不好觉。

“像是把空艇塞满烈性炸药,做成一枚移动的巨型炸弹。在空中的爆炸的时候她还会对你说,今晚的烟花可真漂亮呢。”

很荒谬,很梦幻对吧?但这却是事实,就连银自己也没搞懂,他何德何能可以坐拥如此强大的力量。明明他曾是废柴。

「喂喂,银姑娘,银小姐。你那个『应该』和『吧』,是几个意思啊?果然我和她比起来不值得你用肯定的语气吗?」

听闻银犹犹豫豫的语调,阿丽儿的表情更加不悦,双眉微蹙眼神寒冷得渗人,连虎牙都露了出来。

虽然银把阿丽儿当姐姐,但她充其量也只是个代灵。不是生者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果然和银真正爱的人存在差距么?

「好啦好啦,能不提她吗?想当初我拼尽全力救出来的可是你啊,香格……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车到山前会有路的。」

银表示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的,连阿丽儿凑到他的面前也没有察觉到,怕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哎……好吧,看在银当时那么黏我并信任我的份上,本小姐今天就姑且原谅你啦。不过没有下次哦,否则,哼哼。」

眼见银一副闹肚子般苦恼别扭的样子,阿丽儿揉揉弟弟的脑袋叹了口气。和女仆不愉快的回忆,以后有的是机会消除。

「那接下,你就给我打起精神吧,银!我知道你肯定对我心无二意啦,请问是要本公主抱着你走,还是扶着你走呀?」

将方才的谈话抛诸脑后,少女拉开门又恢复元气达人的形象。她十分得意地跳到银身边,然后揽起他的胳膊撒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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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凡是失去的我们都可以夺回来,凡是破碎的都可以再拼凑起来。只要还能活下去就好了。

这样想着,阿丽儿拽住银半个身子就把他往门里面拉,马上……就是黎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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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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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儿……」

「嗯?怎么啦银,被我抱住欣喜若狂了?你这眼神算意思?难不成门里面还有怪物不成,怕黑也不带你这样胆小的。」

被阿丽儿善意地鼓励加油,银却并没有为“姐姐”肯放他一马而感到欣喜或是稍微放松……或是调侃地说出煞风景的话。

与之相反,他呆若木鸡地盯向铁门后的黑暗怀抱,就连阿丽儿也被他这奇怪的举动吸引,然后好奇地朝门的那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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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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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抱歉,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二位的面前。」只见在铁门后的阴影中,娜雅威武的身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此处。

「不过考虑到二位曾经试图袭击我的缘故,不如我们就此扯平,来一场公平实在的正面对决如何?」她提着一柄锈剑在黑暗中泛着冰冷的寒光。胸前一只十字吊坠宛如两军对峙时的旗帜,银质的表面随着她的每一次踱步而闪烁着信仰的力量。

「史莱杰丶娜雅,安德亚十字教廷,黑守·门罗下持剑者——参上!」

不待阿丽儿和银做出闪避和提问惊呼的反应,娜雅灵动的身影便袭向二人,在一阵刀光剑影中诉说着誓死戮敌的杀意。

绽放在奇迹边缘的黎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幻想小说,哔嘀阁转载收集绽放在奇迹边缘的黎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