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毫不留情地将肖杰的残躯一脚踢到地上，然后落到地面上变回了正常状态的陈军。
韩凝看着陈军，咬了咬牙。
陈军笑了笑，露出他那一口老烟枪标志的大黄牙：“怎么了？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啊？”说着，他捡起地上的肖杰夹在胳膊底下，冲实验室大门一努嘴，“走，进去说。”
韩凝愁云满面地点了点头，也捡起李达的头，警戒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操场，和陈军一起进了门。
“你这是自寻死路。”
陈军又笑了一下：“这怎么叫自寻死路，你看这学校都打成这样了，你以为谁能跑得脱啊？傻孩子，这都不懂。”说罢，他又看了看胳膊底下的肖杰，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怎么样？没算到吧？”
肖杰也笑了一下：“您不能这么说，不知道的事，谁也说不准啊。”
随着几人的深入，楼道越来越昏暗。说话间，几人已经下到了底层，只见屋里亮着应急灯，也不知道龙宇林装了多少应急灯，照得整个地下实验室比正常时候还亮。
韩凝不知道这陈军和肖杰在打什么哑谜，刚想问，但李达忽然命令道：“去按门边上那个按钮。”
“按钮？”韩凝看了看铁闸门的墙边，那上面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按钮，有电灯开关，有通风开关……好像还有音乐播放器。
“是红的不是绿的，对，就玻璃盖里那个。砸碎了玻璃按呐！你长着手是用来抠鼻屎的吗！”
“去你的！”韩凝骂着李达，泄愤似的一拳砸向了那个看起来像超市里消防按钮的东西，楼梯井上方随即传来了一阵轰鸣。
“那是个啥？”韩凝吓了一跳。
“这东西能把地面上的大门藏到地下。”李达说完这话，突然双眼一翻，没了意识。
韩凝从来没见过硅基人死去，只见李达的脸立刻变成了灰白色，原本根根分明的柔软头发也变成了像石雕那样附着在头顶的象征性纹理。
韩凝又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手抖了一下，那褪了色的李达的头便摔在地上，像个玻璃瓶似的碎成了一地渣渣。
韩凝愣了一下，然后又看向身边的两个人。
陈军毕竟是吃过见过的人，对此没有表现出多大惊奇，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这事跟自己没关系。而被他夹着的肖杰也摇了摇头。
忽然，实验室深处传来了李达的声音：“行了，别在门口愣着了，过来干活来。”韩凝循声望去，只见距离她几张桌子远的地方，与平时无异的李达正在向她招手。
“切，复活了啊。”韩凝顿时觉得这事索然无味，并且觉得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慌神有点丢人现眼，沉着脸默默地走了过去。
先前龙宇林和敌人搏斗得异常惨烈，桌子椅子实验仪器啥的全打碎了，就跟龙卷风摧毁停车场似的。虽然先前看到过一次，不过现在韩凝冷静下来了。她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自己和李达外出的时间，再看看这里的受灾严重程度，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陈军一边往李达的方向走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拎起肖杰，问他：“这个同学放在哪儿啊？”
李达踹开一张碍事的桌子，又把许静雯的尸体拖到一边，扶起一张手术床，指了指：“放这儿就行了。”
陈军把肖杰丢在手术床上，看了看周围，说：“你们这儿弄得还挺不错啊。”然后坐到了肖杰身边。
李达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唉，可惜啊，主事儿的已经不在了。”说罢脸色一沉，指着韩凝，来了一套数落人万用金句，“你啊你啊，你说你，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啊？”韩凝皱了皱眉头，“他就没给自己做点备份啥的吗？”
“备份啥啊备份，”李达指了指手术床旁边、勉强能看出来生前是台电脑的一堆冒着火花的电线和断裂的主板，“那么多数据，花了三天三夜才复制好，全他母之毁了！”
“啊？”
这件事远远超出了韩凝的承受范围，她忽然觉得自己听不懂李达说的中文，她现在除了“啊”一下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
李达见韩凝愣了，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是眼睁睁看着韩凝一脚踢飞了龙宇林的头，而后那名敌人就踩碎了那颗头。改造之后，龙宇林将自己的核心从胸口换到了头部，而这一脚踩下去便是彻底杀了龙宇林。
“你啊什么啊！”李达抑制不住地大喊大叫起来，“不是你杀了龙宇林吗？什么都不听就往前冲，真当自己一个人就能拯救世界了吗？你是谁？超人还是钢铁侠？就算是孙悟空也不能一个人保着唐僧去取经！你呢？你比孙悟空本事还大是吧！”李达越骂越气，也不知道为啥，思路也变灵活起来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韩凝被李达骂得一愣一愣的，愣了半晌，才弱弱地回了一句：“龙宇林……是死了？”
李达快气炸了，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似乎能把自己的手搓出石头末来。他的拳头上噼里啪啦地闪着电火花，似乎是在极力抑制着一拳打死韩凝的冲动。他咬牙忍了半天，最后把无处发泄的怒火转化成了卖力挥舞着胳膊，像个大猩猩似的。
他指着韩凝的鼻子，继续嚷道：“早知道今天出这么档子事，龙宇林就不该出去接你！你知道他冒了多大的风险吗！那外面都乱成啥了，他单枪匹马杀出去，你倒是清闲，直接从外面就回到里面来了！他还得再杀回来！他冒这么大风险救回来了一个杀自己的人，你让他怎么想！他在死的那一瞬间能有多绝望！你体会得了吗！”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甚至都走了音了。
韩凝的脑子里嗡然作响，当李达说出最后一句“你体会得了吗”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变成了龙宇林，而她在临死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象，是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的、出生入死的同伴。
吼完这一通后，李达也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叹出来，语气恢复了平静：“行了，别说这个了，”他甩了甩手，“庆幸吧，还有我这个二把手在，我对实验室还有一定的控制权，要不然咱们就全完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实验室的更深处走，“我去修配电箱，你在这儿给我老实呆着，什么都别碰。”
“哦。”韩凝有些木然地点点头，脑子里像复读机似的反复回味着李达刚才说的话。可这些话对她来说就像是无意义的音节一样，怎么都没法理解，似乎她的大脑在强烈地排斥这件事。
陈军虽然对这个小团体没什么了解，但李达的反应告诉他，肯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想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他不由得问身边的肖杰：“肖杰啊，是不是你又算好了？”
韩凝看了看陈军和肖杰，被转移注意力后，她的脑子又开始转动了。她知道，陈军肯定特别恨肖杰，毕竟肖杰“死”在了政教处，这让整个政教处都非常难看，甚至权力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