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毫无征兆地劈了下来。
天空中的那团乌云像是突然解了压缩一样暴涨了数十倍，瞬间笼罩了大半个操场，直径约有百米多。无数闪电从云层中倾泻而下，其密集程度让人不由得以为是谁把雨线偷换成了闪电。然而云层之下没有风也没有雨，甚至也没有雷声，只有电流击穿大气层时发出的噼啪巨响，让人恍惚觉得是哪个烟火厂着火了。这情景不像是雷暴，倒像是无数根断掉的高压电线在天上摇摆。
耀眼的白光接连不断地打在战场上，碎石带着泥土被击飞到半空，行道树无一幸免地全被劈成了焦炭，甚至来不及起火，仿佛其中的可燃物在一瞬间便被烧尽了。
在附近战斗的人们，无论是哪个阵营，全都被不幸波及到了，连那个趴在宿舍顶上的狙击手也没能幸免。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个忍者，他在韩凝后退的一瞬间就被击中了，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变成了一捧灰烬。
韩凝蜷缩在李达身边，她被这人间绝景彻底震撼了，炫目的白光几乎要令她失明，震耳欲聋的电流爆鸣也令她几近失聪，可她的全身心都被吸引了，只觉得这世界上只剩下这些不断降入凡间的雷电游龙。
如果说真的有世界末日，那也不过如此了。
过了有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后，那片乌云似是吐尽了内里的电流，心满意足地消散了。韩凝望着空无一人的操场，感觉像做了一场印象深刻的梦。
“哎，喂，别发呆啦！韩凝！听见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凝的耳朵里才传来了一丝不是嗡嗡作响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到李达正无奈地望着自己。李达的脑袋已经回到了他的脖子上，只是那道断痕还在。他的手正扶着他的头，似乎只要一松手就会掉下来。
李达见韩凝转过头来，得意地笑了笑，问：“怎么样，你觉得我这招？”
“太帅了。”韩凝情不自禁地鼓了鼓掌，“就是吧，我突然想到，有些人说想瘦成一道闪电，可我刚才也看见了，一道闪电比两个我都粗，看来我还得再吃点。”
“少贫，过来帮我扶着我的脑袋。”李达被逗乐了，他说着又把自己的脑袋举了起来，看起来怪诡异的。
韩凝没见过这阵仗，被吓了一下，感觉李达像是动画片里耍弄自己脑袋的骷髅怪一样。她懵懵地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接过李达的头。她比李达矮一头多，踮着脚拼命伸胳膊才能勉强把李达的头按在脖子上。
“不用那么费事，”李达推了她一下，把她连同自己的头一起推到一边去，“你拿着就行了，一会儿给我。”
韩凝看着自己手里的这颗人头在说话，感觉更诡异了。
李达的胳膊在他的身上摸了摸，然后从校服内兜里摸出一个没贴标签的圆盒，看起来跟凡士林护手霜似的，拧开盖子，从里面挖出一大坨黏糊糊的白膏，往脖子的断口上抹，感觉跟不要钱似的。韩凝看着那坨白膏，猜想它和许静雯给李达修补裂痕时似乎用的就是这玩意儿。
“你这是什么骚操作？分头行动？”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知道，我这硅基身体虽然硬，但是也脆，别人挨一枪可能就穿个洞，我挨一枪就整个碎了。所以我和龙宇林一合计，哎，反正我这身体里的符纹他也熟，干脆给我改造了一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现在除非关键部位受损，否则哪儿坏了都能粘回来。”
韩凝点了点头：“哦，感情这白的玩意儿是502粘得牢啊。”
“我还乳胶呢。”李达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着，把脑袋安回原位，活动了一下。
“话说回来，龙宇林不是没有符纹能力了吗？怎么还能改造你？”
“这我不清楚了，具体的你问许姐龚哥他们吧。”
李达粘好了脑袋之后，又往脖子的裂口抹了一圈白膏，两人继续往食堂方向走。韩凝不敢再扯着李达跑了，怕他的脑袋掉下来。
李达先前的那一招雷暴攻击堪比雷电法师的全力一击，方圆百米之内再没敌人，两人畅通无阻地穿过了操场，路上还见到有不少被劈成黑灰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灭霸打响指了。韩凝看着这一切，有些于心不忍，不由得埋怨道：“你说你这无差别范围攻击，劈到自己人都不知道。”
“别人我不知道，咱们班的人都在守宿舍，李溧阳他们班在打教学楼，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我不是说咱们知道的人，我是说，这些人里说不定有和咱们同一阵营的人。”韩凝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四处的灰堆。根据那些灰堆附近散落的物品，偶尔能推测出死者生前的一些信息。
李达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韩凝，你明不明白情况？刚才那都生死一线了，你还让我顾忌别人？我有那么多功夫吗？没劈着你就不错了。”
“怎么就生死一线了？我不就挡了一下子弹吗？然后你就开始憋大招了。”
李达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韩凝，说：“韩凝，你也看到了吧？刚才对面开了一枪，把我的脖子打断了，他们本来就是奔着打死我来的。我要是一般人，挨那一枪我就死了，还能轮得到你现在数落我这个？”他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你得庆幸，我挨那一枪没死，这事超出了他们的计划，我才有时间继续制造雷电。也就亏了我反应迅速知道吗？刚才我再晚那么一两秒，他们说不定就会立刻补上后续的两枪三枪，直到把我打死为止。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韩凝被李达的神色吓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李达这么严肃地对自己说话。
李达继续说：“我说，你得明白，你要是看到了攻击有多大威胁才做反应的话，也就亏了你居然能活到现在了。就这点看，杜薇比你强多了知道吗？”
韩凝怔怔地看着李达，仿佛她是第一天认识这位雷神。她垂下头：“对不起。”
李达见她这副态度，语气软了下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韩凝，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别看我这样，一米八一大高个，我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