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尊听到朱诺让离跪下，全身一阵冷颤，心想她果然是个神经病，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占口头便宜。等等……朱诺管离叫什么？叫他神？
又是神？
朱诺认为约瑟芬是“爱神”，但约瑟芬曾自己说过，他不是神。
现在这个人，又是神？
无论哪一个国度的神话中，神不都应该在天上吗？最次像希腊神话，十二主神也住在山上，这位神怎么搁地下呆着？
不过他身上那不属于人类的浩大，确实就像约瑟芬的稀薄一样，完全不是人该有的样子。
离端详朱诺，像在观察一头小鹿。
朱诺并没有并未他的注视而退却，但不得不面对目光中粘稠的不舒服感。她厌恶离几乎能够看穿一切的目光。
她很清楚，离正在从她的情感分布上，窥探所有的秘密。
十几秒后，离白玉般的表情出现了松动，幽幽叹了一口气：“连恐惧都不能让你溃败吗？嗯……不对，并不是这样，恐惧会让你溃败，但还有其他东西，让你在溃败粉碎里，把自己拼凑起来，就像没有死去一样。”
朱诺的情绪中涌动起了愤怒，被窥探的愤怒。
“我想知道你是谁，但看来你不受威胁。”离重新恢复平静，“做个交易吧。”
朱诺很少出现愤怒的情绪，但在愤怒之间，她忽然笑了，笑声清冷，像碎冰丁零当啷撞在一块儿，何满尊在一旁听着，觉得毛骨悚然。
“嘲弄？”离微微歪过脑袋，“你不该出现嘲弄的情绪。”
“不应该吗？”朱诺的笑没有停下来，“交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你做交易？”
“如果不接受交易，你们都会被我摧毁。也许你可以强行让自己对死亡麻木，但‘失去’这件事却是客观存在的。而交易，却可以让你得到。”离声音平静，这种平静，来自于对一切局势的掌控，“你会做的选择没有意外性。”
“没有意外性？”朱诺微微一愣，“那你说说，我来这儿是因为什么。”
“创世石板。”
创世石板，藏着深渊般的神秘，但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离说出口了。
原来创世石板真的在这儿。
这同样也是何满尊来到这里的原因，他却顾不上激动，那种被看透的不安感让他冰冷彻骨。
这座地下城市的主人，对他来到这儿的目的一清二楚。小贼绞尽脑汁，飞檐走壁，监控却早已记录下了他的一举一动。
真是滑稽好笑啊。
“哦，那块石板啊，那个东西我也要。”朱诺同样轻描淡写，“但知道你在这儿之后，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这件事，你的交易给不了我。”
“只要你能满足我，没有任何东西是我给不了你的。”离说着，忽然觉得厌烦了。如果朱诺直截了当的答应了交易，他会更有耐心一些，但她的话太多了。他想起了百德的字。这个时候如果能看到她的字，也许能让他更加平静一点。
“我来这儿，是为了杀你。”朱诺说。
“杀我？”这回，离真的产生了疑惑。
杀他，这件事太荒谬了。
“你很自信不会死？”
“不会死？”离摆摆手，“这与死去，活着 ，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你为什么想要杀我？也许你想杀了仇恨的人，想杀死擦肩而过的路人，杀死另一个国度素未平生的陌生人。想杀死自己的兄弟，父母，你想自杀。这都很容易理解，是寻常的感情。但没有一种感情，会让你产生必须杀了我的‘渴望’。你在说谎。”
离说完，愤怒的情绪再一次填满了朱诺，极端的愤怒，反而让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不是我在说谎，而是你不懂。所以我说，你的交易，满足不了我……”
朱诺一边说，身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嗡鸣声。
何满尊很清楚，这是她的异形发动的前奏。
但他不懂，她为什么要拒绝离的交易，离甚至默认了创世石板都能成为交易对象，这样的交易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他同样不懂朱诺想要杀离的理由。
正如离说的，她想杀死大洋彼岸一个种芹菜的大婶，也比杀离来得合理。
“朱诺，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他的建议，他只是想知道你是谁而已，告诉他你是朱诺就行了……”何满尊嘴上这么说，却当然明白，离想知道的并不是“朱诺”这个名字，而是名字之下所隐藏的身份。
可是朱诺不是人类吗？
普通人类也可能持有异形，王幼玄就做到了，对于一个“神”而已，普通人类的身份有什么可执着和好奇的？
不过她身上确实有着跟其他任何人都截然不同的东西，她能够举起两场人生。
朱诺究竟是什么？
她又为什么执意想杀掉一个从未谋面的神？
朱诺身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甚至比在尘世海上面对约瑟芬时更加浓烈。
然而，面对朱诺的滔天杀意，离却再一次在圆石上坐下来。
他低声说：“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他的声音落下的同时，朱诺也从原地消失了，跟着一起消失的是弦颤动时的嗡鸣，仿佛漫天的鸟，全部收起了翅膀。
世界一片空寂。
然而在极其短暂的平静之后，上千阵嗡鸣忽然在离面前同时爆炸，朱诺的手从爆炸声中电光石火地穿梭而来，送往他的胸口。
离在雷霆万钧的冲击中，像一片落叶倒飞了出去。
两旁高草鲜花，全部倒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