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晨曦的阳光透过竹窗，映的清风眼睛有些发痛。
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隐约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勉强撑起身子，感觉嗓子有些发干，他想要杯水，却很难发出声音，咳了几声。
正照顾他的鸠摩小和尚赶忙倒了杯茶，水温正好。
“师叔，您运气可真好。”鸠摩小和尚一脸严肃，认真的说着早已背的烂熟的台词。
“好在这次鸿羲前辈也在南岭，否则单凭青帝陛下也未必能让您复苏，可就算他们两人联手，也费了老大劲儿了，您回头可得好好道谢。”
说着，鸠摩小和尚脸上，又多了些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的歉意表情，还情真意切的叹了一息。
清风勉强接过水，抿了一口，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我……确实运气很好。”
清风的嗓音有些沙哑，大抵是睡了太久，身体的机能有些钝化，他勉强运转灵力，稍是调整了内息。
这时他才发现，他体内的境界与灵力已经大幅衰退，大抵如今只能打过两个魉鬼，确实弱了许多。
可惜鸠摩小和尚不知此刻清风心中所想，不然一定会吐槽一句。
魉鬼前辈不要面子的吗？
略顿片刻，又喝了一口水，清风这才舒畅了些，声音也圆润了许多。
“我大概睡了多久？”
内观这体内的神魂与经络，即便是清风也觉得有些称奇，没想到那等伤势他竟然还能活着？
即便是两位至高域主的通天手段，能够让他近乎起死回生，也未免太过神奇。
但活着总归是件好事。
鸠摩小和尚接回茶杯，算了算时间，回答道。
“您大概睡了快一个月，伤势应该没有大碍了，就是境界很难在恢复至原先的巅峰。”
沉默片刻，鸠摩小和尚的语气又有些低沉与无奈。
“前辈们还说，您这次伤的实在太重，即便是他们施展通天手段，也保不住您的大半命源，若以凡尘岁月而论……”
鸠摩小和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告知。
“您大抵只余百载岁月。”
百年光阴对于凡人而言算是极长，但对修者而言又未免太短。
对于清风尊者这种近乎已经触摸到通天境界，动则以千年寿元而论的盖世大修而言，未免太过可惜，甚至有些悲哀。
听到此言，清风愣了愣，倒是不觉如何。
那时与黑螭一战，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而今剩余百载寿元，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他并无任何不满。
生命的美好，从来并不仅仅在于长度。
偶尔一夕朝华，便是一生绚烂，谁又能说那短暂的绽放比不得漫长的无趣岁月？
“并不是坏事。”清风笑了笑。
见到清风如此看开，鸠摩小和尚也松了口气。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师叔念头通达，但面对生死大事，这般心性也着实令人敬佩。
话语间，鸠摩小和尚又给清风倒了一杯水。
这次清风尊者没有接，反是有些犹豫，能够让他犹豫的问题，自然是关于明月的问题。
“明月还好吗？”
清风知道明月大抵是无事的，在他弥留之际，两人还有简短的对话。
但随之沉睡，似是步入死亡，他便没有了任何记忆。
不过这里是瑶池，连他这等重伤之势都能回天，想来明月也不会有事，但他依旧止不住担心，隐有忐忑。
鸠摩小和尚怔了怔，眼瞳闪过一痕犹豫。
他当然知道清风师叔会问这个问题，他们提前已经对过了好几次话，假设了十数种对答，本应能够应对清风的一切问题。
但此刻面对这个问题，他依旧心情复杂，略顿了片刻。
“不算太好，但比您好。”
鸠摩小和尚敛去紧张，认真的回答着背熟的台词。
自然不能说好，那太假，但一定要比清风尊者状态更好，否则他会太担心，折中之下，这个回答最能令清风安心。
这是魅妖儿提出来的台词，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但画海……明月前辈她说，不想在见您了，此番已经与您两清，各自再无牵挂，不如就此天涯路远。”
鸠摩小和尚的声音有些低沉，就像是在为清风难过。
这段台词是南海棠提出的，他演练过了好几次，大抵能够将其中各种细节拿捏的炉火纯青，就像真的是那位明月前辈说过的话。
听到此言，清风沉默了更久，有些无奈却苦楚的情绪。
昏厥之前，明月便与他说过相似的话，这大抵真的是她说的了。
清风没有在多问什么，开始静默调息，直到又过了几个时辰，让身体得以修整，恢复了一定的状态。
他着好外衫，是一身寻常的素色布衣，不知为何没有再穿袈裟。
见到想要外出的清风尊者，鸠摩小和尚有些犹豫的劝道。
“师叔，您的伤势还没利落，不妨在歇歇？”
清风摇头：“出去透透气罢了。”
……
……
透气怎么能透到夜云轩？
鸠摩小和尚心中想着这个问题，忐忑的心跳都快了两分。
这里是瑶池弟子的居所，更切确一些，是那位明月仙子最喜欢的居处，平日里也有大半日子都在此休息。
何况此刻整个瑶池的人都知道，那位明月仙子如今就养在夜云轩，自那日从落雨阁移居过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外一步。
是不肯外出，也是不能外出。
鸠摩小和尚不知该用什么法子阻下自家师叔，好在下一息走来一人，便也不用他在出面。
琴河。
今日琴河穿着一袭蕊黄色广袖裙，发饰有些随意洒脱，虽这般简单的妆容难掩她的柔媚容姿，但眼眸中的冰冷却几乎能够杀人。
“清风道友过分了。”琴河拦在了清风身前，不准他在踏前一步。
“这里是我瑶池女弟子的宅居，你作为方外之人这般不讲究，总是说不过去的。”
就像是往常一般，作为瑶池弟子的琴河对和尚向来冷淡，丝毫没有任何差别与破绽。
“至于画海……她早已是我瑶池弟子，你们的恩怨也早就两清，何必在苦苦纠缠。”
说罢，琴河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既然清风已经醒来，瑶池宴也早已经结束，他与这个小和尚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直到仓促将这两人请出瑶池，琴河才心中默叹了一口气，眼眸中透着些复杂的情绪。
她撇了撇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又尽快返回了夜云轩。
画海还在那里等她。
或许如今也该叫明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