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堂外，窗角之下蹲了好多小人儿。
鸠摩小和尚自然是在的，稚嫩的面颊之上满是担忧与愁苦，作为后辈他自然极为敬重清风师叔。
何况若是清风师叔没了，以后师尊的活儿谁来做？
他可不想现在继承佛祖之位，那还怎么娶媳妇？
鸠摩小和尚又想拜拜佛祖，求佛祖保佑师叔能够渡过这一劫，但想了想佛祖好像就是自家师尊，清风师叔的师兄……
念着那位不着调的师尊，鸠摩小和尚却又不敢再给清风师叔祈福，只能求他自求多福了。
一旁，南海棠也在听墙角，心中窃喜明月姑娘没事儿，作为自小在瑶池长大，被明月带大的姑娘，她当然最关心明月。
但念及那位菩提城小师叔与明月姑娘的关系，南海棠心中又开始泛突突，觉得好生麻烦。
男人除了多那一个玩意儿，究竟又什么好惦记的？怎么值得明月姐姐这般心痛？
烦闷之下，南海棠不由得小声嘀咕。
“你家小师叔可真会撩啊，你们菩提城的和尚都这样？”
怎么现在这些西域的和尚佛经念的不怎么样，一个比一个会撩拨姑娘？
无论是这位清风小师叔，还是那位菩提佛祖……
听到南海棠的嘟囔，鸠摩小和尚翻了一个不屑的白眼，稚嫩的神情有些不耐，像是在斥责南海棠污了佛门声誉。
“你都是听谁说的，造谣也是一种罪过！”
鸠摩小和尚义正言辞，但声音同样压的很小，没有忘记他们还在偷听墙角。
同时像是想到了什么，鸠摩小和尚察觉到南海棠身边儿的药命儿蹲的有些脚酸，顺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盏小椅子。
他仔细抹了个干净，认真的将这唯一的一把小椅子递给了药命儿。
“命儿妹妹，你坐。”
随着鸠摩小和尚递过那把椅子，窗外墙角的空气仿若凝固，有些令人窒息。
南海棠咂舌两声，苏蓁蓁看向药命儿的眼神有些暧昧。
药命儿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犹豫了片刻，才接了下来，但没有坐上去。
妙妙小姑娘没有客气，坐了上去扬了扬头像是示威。
影音儿与炼裳儿觉得好有意思，默默的看着。
魅妖儿则是有些担心，心想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宅斗，以后等苏夫人去了北疆，自家师尊会不会也被这样欺负？
只是心中想着什么，手下做着什么，众人还是有些难过。
他们的难过写在了脸上，不像是绿青青与王小凡一般藏在了心里。
这一刻无论是谁，得知敬重的前辈，值得结交的友人即将逝去，总归都是有些难过，在如何喧闹，也驱散不了这抹难过。
直到落雨阁内，明月抹干净了眼泪，顺手按向了清风后颈，将对方揉晕后踏步出来，窗角的小人儿们才各自四散，仿若从来没有偷蹲在窗外。
落雨阁外，绿青青与王小凡等人在等着，苏桃桃不知如何安慰明月。
“你……放宽心，修道路漫漫总归……”
绿青青作为明月的师尊，只能硬着头皮开导，但她自己何尝不知，感情这种事儿对于痴情的女子而言，就等于一道死劫。
明月未等绿青青说完，跪在了地上，认真的行着弟子礼，这是很罕见的事情，也是她对于绿青青这些年的照顾与情分的感激。
然后她伸出了手。
“求师尊赐我‘合欢秘术’。”
……
……
合欢秘术在南岭瑶池从来就不是秘密，甚至天下间很多大修都有过听闻。
只是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传说，是个谎言。
近乎十死无生的秘法，又哪里称得上秘法？
几乎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以女子元阴为引，魂魄为芯，燃尽妖丹为灵，灌溉诸天生机，重铸心上之人的神魂脉络，再续命源。
这是逆天之术，逆了天地间最无法更改的生死。
这是与那尸道之术同等的天地禁术。
只是不同于尸道之术延续自身的生机，合欢秘术延续的是女子心上人的命源，且效果极差。
不仅仅是失败率接近十成，即便真的成功，那男子的命源也不会延续太多，远不可能达到如初。
至于施术的女子，存活的概率更小，即便真的能够活下来，也不仅仅只是断送了未来，还会遭受诸多神魂苦难，似是苍天降下的无尽刑罚。
听到明月的乞求，绿青青怔了怔，心中满是怜惜与疼痛，出言阻止。
“你可别疯！”
只是话语出口，她看向明月决绝的视线，又是一抹苦笑。
二百三十二年前，那只小花妖也是这样求她的，又哪里会有一丝退让。
何论绿青青亦是女子，心中念及西域那个和尚，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哪怕是比殒命更加痛苦的刑罚，只要心爱之人无忧，于女子而言便没有什么不能承受。
“师尊，我想好了。”明月的声音很静。
落雨阁内的清风已经被她弄昏，自然听不见任何话语，也做不出任何阻止的举动，一如殒天那年的王小凡，五感皆失，只能由着花不语摆弄。
“我想杀他，但我更不想他死……我放不下，那就不放下了。”
生也好，死也罢，倾尽所有，总归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让他继续活下去，便是她的全部意义。
哪怕清风只能活多一年也好，只要能够活下去，便是让她的魂魄燃尽，妖丹尽碎，永受劫火之苦，也是好的。
见着明月眼眸中的绝然之意，绿青青叹了口气，明白在如何劝也是枉然。
对于此刻的明月而言，清风若是死去，她恐怕便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于是绿青青也不再劝。
随着绿青青扬起秀臂，破了虚空，一道凝珠紫玉般的晶莹玉简飞来，落入了她的掌中。
她无奈的将这道秘法交给了明月，同时取出了七煌妖伞，将整个落雨阁围住，利用高深的境界做了六十六道辅阵，为明月护魂。
这一刻，众人亦是明白了什么，各自退离远处。
王小凡自然也是远离，只是想起明月最初接引他们来瑶池时说过的那番话，瞬间想起了花不语。
心中情绪罕见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