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痕月知道乱红的性格。她既然已经提出要比试，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以其他方式逼她开口了。
哪怕是杀了她，她也不会屈服。
君痕月微微叹气——从少女时代开始，她就是那么倔强、强硬，却又是那么变化多端、不可琢磨。
君痕月外号“追命月牙箭”，一手射术出神入化。但他带陆离出门，并没有料到会在这儿遭遇修罗道刺客这样的敌人，因此并未随身携带自己的弓。他左手探向自己的后腰，缓缓抽出一支月牙箭。那是他现在最信任的武器。
顾名思义，“月牙箭”的箭头弯曲呈月牙形状，射入人体便不易拔出。但这支箭乃是特制，尚有其他功能。
面对乱红，君痕月一点也不敢怠慢。哪怕他们旧时有过极深的交集，可一旦作为敌人站在了对立面，他会毫不犹豫从一开始便使出杀招。
可乱红并不打算与他动手。她伸出右手，掌心躺着五根纯白的羽毛，羽毛的尖端却是金色的针。
“记得那个手法吗？‘一羽万顷’，我们当年共同摸索出来的。”
“当然记得。”
“这些年，你应该勤耕不辍，没有落下吧？”
君痕月将羽毛接过来：“你要跟我比这个？”
“是的。”乱红指了指远处的墙壁，上面挂着箭靶，“谁先将羽毛射中靶心，谁就赢，如何？”
“这么说来，你是早有准备了？”
“是的。”乱红轻轻地笑着，“和大名鼎鼎的君痕月重逢，当然要提前准备。”
君痕月点点头，也不多说。他目视乱红，忽然将一枚羽毛弹了出去。
可它刚飞出数尺，便被乱红发出的羽毛拦腰撞断。与此同时，乱红的第二支羽毛出手，闪电般奔向靶心。
以两人的手法，无论谁出手，命中靶心必然是十拿九稳的事。所以他们要比拼的，其实是如何阻止对方。
君痕月失去一根羽毛，但并不惊慌。他安静地看着乱红，压根没有看向箭靶的方向。
被拦腰截断的羽毛向两个方向飞散，其中一半竟然朝前方飞行，击在乱红的羽毛上，竟将它的方向也撞偏。
这一支羽毛虽然扎上箭靶，却离靶心有相当的距离。
他们每人有五根羽毛，而君痕月用一根羽毛换掉乱红两根羽毛。
“你早就计算好了的？”乱红问道，“早知道我会阻止你，所以手上使了暗劲？”
“说明，我还是挺了解你的。”
“是啊……要知道过去的比试，我可从来没有赢过你。”乱红微微叹气，“要不这样吧，我也不要你加入我们了，你去向萧彧申请一下，让我加入听风阁如何？这样我们也可以在一起了呀……”
声音依旧是那么柔美，但说话的时候，又是一枚羽毛射出。但君痕月没有放松警惕，手中的羽毛后发先至，将她的羽毛打了下去。
乱红脸色微微一变。
“一羽万顷”是他们共同修炼而成的，这世上除了乱红自己，便是君痕月最了解她的手法。无论她手上如何变化，轨迹如何诡异，始终逃不过君痕月的眼睛。当然反之亦然，君痕月射出的羽毛，乱红也可以轻松将它打落。可是君痕月的第一支羽毛耍了花招，占得先机。如果就像这样，一个攻一个守，多一枚羽毛在手的君痕月便始终处于不败之地。
可是乱红却说道：“君痕月，接下来两次出手，我就能锁定胜利。”
“哦？”
乱红双手拈着一支羽毛，羽毛似乎轻轻颤抖。她看着君痕月，轻笑，似乎毫不费力地将它掷出。
君痕月冷静地站在那儿，以不变应万变，瞄准来势，羽毛跟着出手。谁知道，情势竟然在这一瞬间陡然发生了变化！
乱弄射出最后一根羽毛，瞄准的却不是箭靶，而是……君痕月！
来势凶猛，猝不及防，眨眼之间，便已经飞到了君痕月的眼前。君痕月猛地一惊，见那金针的顶端，竟然泛着绿色的光芒。
上面被他涂上了毒药！
君痕月怒喝一声，长袖一拂，羽毛倒卷，转向乱红。乱红惊呼一声，竟是被伤到了，向后便倒。
那一刻她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君痕月，向他伸出手去。君痕月暗叹一口气，还是抢上前，握住她的手，在她倒地之前拉起。
入手温软，肤如凝脂。
乱红咯咯一笑，趁势跌入君痕月的怀中，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根倒卷回来的羽毛，向君痕月刺了过去！
再度攻其不备，乱红出手如电，距离又近，毒针便顺着君痕月的胸口没入。君痕月双臂一振，将她远远地抛开，倒退两步，以手抚胸。
乱红哈哈大笑起来：“君痕月啊君痕月，你终究是落入了我的手里！”
“这也是我们比试的内容？”
“当然。我们只说谁先射中靶心谁获胜，又没规定要用什么方式。我若是让你中毒，再拿过你的羽毛，获胜的当然是我。”
君痕月苦笑：“中毒……乱红，你就这么想置我于死地吗？”
“君痕月，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乱红说道，“小六给我的毒药，不会让人死亡，但会让人全身瘫痪。若每日用药，十日之后，你便再也无法行走了……”
她一步一步靠近：“这样一来……你就只能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永远不能离开我了……”
君痕月看着乱红，神情复杂。他右手轻轻将羽毛拔了出来，叹道：“这种害人的东西……还是早日毁了吧。”
右手握拳，再度张开时，羽毛已经化作齑粉。
乱红一愣：“君痕月，你没有……”
在毒针刺入的一刹那，君痕月内力流转，胸口肌肉向内陷入。毒针只刺破了他的衣服，却没有伤及皮肉。
君痕月一挥手，羽毛刺入靶心。他淡淡地说道：“我赢了。告诉我，陆离在哪。”
“好啊，我说就是了。”乱红的神色平静下来，“陆离被我们带走后，立刻出城，一路向东，现在大概都快到渝州地界了……”
君痕月摇了摇头：“所以，和我比拼是假，你真实的目的，是将我拖住，对吧？”
“没错。”乱红笑道，“怎么样，你说到底谁输谁赢呢？”
“可惜了，你们出不了城。”君痕月淡淡地说，“来这儿之前，我已经吩咐御器殿的刺客在四个城门警备了。任何可疑的出城队伍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乱红脸色一变：“你早就料到了？”
“我没有料到会遇见你。只不过，如果能将他们留在灌城内，我就能够更好调动听风阁的力量进行搜寻。只要不出这个城，你们能躲到哪里去呢？”
乱红缓缓后退：“真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你了……只不过，能让陆离在我们手里呆上一段时间，已经足够了……”
“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聪明吗？自己去猜啊！”乱红大笑起来，身子腾空而起，缓缓隐没于黑暗中，“君殿主，赶紧去找你的徒儿吧……我担心时间晚了，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呢……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