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莱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群大人围在他面前，对着矮小的他说：“你看看这个小矬子，生下来就被爹妈扔掉了。你说他们当初就没打算养，把这个赔钱货生下来干什么。”
“谁知道生下来之后会是这么个怪模怪样，要我说，还不如把他就地摔死，和胎盘脐带一块儿扔出去喂狗呢。”
“哈哈哈哈……”
无数张嘴张开，雪白的牙齿像闸刀一样上下开合，然后说出比闸刀还要锐利伤人的话，在波澜不惊地闭上。然后又打开，又伤人，又闭上，又打开……
不断循环往复，直至白莱微微一笑，戴上了一个“没心没肺”的面具，轻轻推开这些伤害，伪装成了现在这个无所畏惧的模样。
白莱逐渐回过神，他看了看面前还在说着尖酸刻薄的话的老妇人，冷冷地说：
“陶乐同学，绝对是一个好孩子。您如果再这样口无遮拦，我就报警。”
“啊？我是她奶，你是谁啊，你就报警……”老妇人显然被吓到了，她没想到，矮矮小小的白莱虽然看起来不三不四的，但是当白莱真的被惹毛时，身上却会散发出，像伺机而动的毒蛇一样，满是杀意的危险气息。
白莱冷着脸，恶狠狠地说：“我是陶乐同学的老师，是她在校期间的监护人。你虽然是她的亲眷，但是，陶乐的父母还健在，所以直系亲属之中，您也不是最直接的监护人。我收到过陶乐妈妈的电话，我和她确定过，陶乐会在这个周末回家，您现在闯进我们学校企图把她强行带走，首先，你非法进入了学校的管理范围。其次，你限制了公民合法的人身自由。最后，你在学校里寻衅滋事造成恶劣影响，还伤害到了陶乐的身心健康。桩桩件件，我都可以报警来处理。”
“哎哎哎，我只是带我的孙女儿回家去，我是她奶！”
“您也就只有是她奶奶这么一个借口了吧，”白莱看着老妇人，说：“总而言之，您今天是不可能把受惊了的陶乐带走了，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进入学校的。如果您现在还不离开的话，我现在就联系校门口的保安，把您带出去。”
“你就是一个老师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的？”
“如果我告诉你，是陶智求我，让我不要放陶乐回家的呢？”
“陶……智？”老妇人显然懵了，她没想到，白莱竟然认识陶智。说到陶智的时候，老妇人的神色显然缓和了起来，她看了看面前的白莱，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白莱率先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说：
“您请吧。现在和放学的学生们一起离开学校，我会打电话告诉门口的保安师傅给你放行的，否则待会儿晚自习开始了，您这个校外人员还在学校里逗留，那就是要联系警察同志来处理了。”
老妇人看了看白莱，发现笑盈盈的白莱脸色铁青，说话冰冷。她知道自己再待下去是自讨没趣，于是怒气冲冲地站起身，瞪了白莱一眼，走出了办公室。
白莱站在办公室外，谨防这个老妇人再冲回来对着陶乐下手。等老妇人彻底离开了之后，白莱才走进了五班的教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个老妇人是从什么地方，用了什么办法进入学校，现在他没有这个精力去调查这种保安师傅需要调查的问题。陶乐现在就在白莱对面，安抚陶乐才是当务之急。
班级里的学生看了看如释重负的白莱，纷纷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做黑御发的卷子。
白莱看了看哭得脸颊、眼眶和鼻子都红了的陶乐，感慨道：“哇……陶乐同学，你这么一哭，可是要让多少男孩子心都碎了呢。好了好了，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儿，可不能再用这么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了。咱们在走廊上谈一谈吧。好吗？”
陶乐听到白莱轻佻的打趣，抬起头，正好看到了白莱澄澈的，充满欣赏的眼神。透过白莱的眼神，仿佛能看到，那个受人注视和喜爱的，最好的自己。
陶乐点了点头，站起身，把衣服整理好之后，跟着白莱去了走廊。班级里的人都在认认真真做卷子，只有何厚华拉长了耳朵，集中注意力，想尽办法去听走廊上，白莱和陶乐的对话。
白莱小声地问：“你之前说，你是心甘情愿去救哥哥的。但是你刚才，想尽了办法反抗你奶奶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愿意跟着她去救你哥哥的。”
“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把你的肾捐助给陶智？”
陶乐看着白莱，紧张地说：“哥哥对我很好的，我真的不希望哥哥死掉。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奶奶拽着我，想要让我就这么被送上手术室，去变成让哥哥活下去的牺牲时，我是不情愿的。”
“也就是说，你是自愿时，完全自愿。被迫时，完全抵触的。这种情绪可以理解。”白莱想起了陶乐奶奶张牙舞爪的嘴脸，换做是白莱也不乐意牺牲自己了：“那么，你爸爸妈妈的态度呢？”
陶乐回答：“我爸爸不敢反抗奶奶的意思，爷爷临终前说了，我们陶家的香火要延续下去……”
“你也是陶家的香火啊。”
“可我是女孩儿啊。”
“女孩儿怎么了？”
“女孩儿怎么能算香火。”
“女孩儿怎么就不能算香火了？”白莱摸了摸陶乐的脑袋，说：“你要记住，性别不是你被人歧视的理由。这是天生的事情，不应该别人差别对待。我给你举个例子，黑御老师有两个叔叔，两个叔叔各有一个儿子，但最后，黑御老师的爷爷还是把家产的大部分都留给了黑御老师做风险投资。”
“黑御老师也是女性，但是，她是独立的，自信的女性。她不比身边的任何男性要弱小，大学期间读完了双硕士学位，还能考出教师资格证、会计师资格证、建筑师资格证之类的证件。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看她能不能‘传香火’决定的。以黑御老师的性格……日后说不准能找到八百个倒插门儿的丈夫，然后生一堆和她一样黑心的姓黑的孩子……”（黑御：“阿嚏！白莱，是不是又是你在说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