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斯的骑兵队在杜马镇稍作休整，就大张旗鼓地开始向北方进发。虽然谁都知道他想去哪儿，谁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在名义上，桑德斯是带着自己父亲的问候对森林狼家族进行一次日常的访问。
有关于大公爵女儿的消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得到森林狼家族的公开承认，所以桑德斯这一次过来也是带着试探的意思。假如大公爵对此装聋作哑，那这就是一次日常的访问。假如那位小姐出现在公开场合，那么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掌握主动权。
这就是贵族式的心机与体面。
然而大多数北方人都不会玩这些花花肠子，他们只是单纯的，对于桑德斯先生的重骑兵小队抱有幸灾乐祸的期待。所有人都想知道，这群铁罐头能在山路上支撑到什么时候。
北境多山，爬山本身就是一项消耗体能与耐力的运动，你还要穿着上百斤的铁板甲骑着马爬山？就算你能受得了，马也能受得了吗？
所以在桑德斯离开之后，立刻有好事儿者在码头上开了赌盘，专门就赌这帮铁罐头能走多远。有三分之一的人赌他们走不到达隆郡，而另外三分之一的人赌他们离开杜马镇之后就会把那身铁皮偷偷脱掉，到达隆郡再重新穿上。
在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卡洛从酒店侍者的手上借来一支炭笔，打开魔法书飞快地写下一行行文字。
“你在记录魔法吗？”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
卡洛抬起头，看到艾玛换了一身贵族仆从的服装，拎着旅行箱坐到餐桌对面，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魔法书。
“不，只是记录一些刚刚收集到的情报而已。”卡洛合上魔法书，擦了擦手上的炭灰，接过旅行箱说道。
“记录情报靠脑子才最保险。”艾玛说。
“我脑子里面的东西太多，没有空余地方。”卡洛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实话实说道：“反正我也不是真正的魔法师，留着这些空白的书页也没有用处。”
死有钱人……艾玛在心里腹诽道。
“标准重量，老旧样式，表面的图案上有一个特殊的暗记。这是从东峡谷郡里瓦尔家族流出来的私铸金币。以前也有人说过这钱不怎么干净，上面带着晦气容易招来灾祸。但是因为含金量十足，商人们也大都不怎么在乎……”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卢德恩神殿的担保，对吧？”卡洛突然开口说道。
“没错……诶？你怎么知道？”艾玛有些意外地问道。
卡洛当然不能说这是他唯一掌握的重要线索，当年瘟疫天灾爆发之后，其他神殿的祭祀都在努力治病救人，唯独卢德恩的神殿扮演了及其不光彩的角色。
诅咒教派背后的死亡之主与卢德恩达成了一笔肮脏的交易，只要死亡之主承诺只要卢德恩教会为诅咒教派提供帮助，在瘟疫爆发之后，所有卢德恩的信徒都可以豁免，并且在瘟疫肆虐之后，整个奥克兰特王国的财富都任由卢德恩支配。
以炼金术闻名于世的奥克兰特，一千年来积攒的财富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不由得卢德恩不动心。可惜贪欲蒙蔽了他的理智，最后被坑得一脸血。
他是商业之神，而不是财富之神。哪怕得到了整个奥克兰特王国的财富，但是人已经死光了，没有人进行商业活动，要再多的钱还有个屁用？
“你们能给我提供多少支持？”卡洛直截了当地问道。
“在我们确认王都的情况之前，不会给你任何支持。”艾玛板着脸说道：“但是我能以个人的名义留下，为你提供我所掌握的情报。”
“那么……关于我来到北境的消息，以及我的个人信息，现在有多少人知道？”卡洛又问道。
“除了我之外，就只有我的直属上级，而且我也没有描述任何关于你的细节。”艾玛从口袋里取出卡洛的铜戒指放在桌子上说道：“至于我的身份问题你也不用担心，除了我的直属上级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很好，我想现在可以说一句……合作愉快了。”卡洛拿回戒指戴在手上，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没什么可愉快的，我只是在为朱迪复仇，出卖她的人必须付出代价！”艾玛咬着牙低声说道。
“如果你要假扮成我的仆人的话，用这种语气态度说话可不行。”卡洛敲了敲桌子，让艾玛冷静下来，然后说道：“我在森林狼家族有一个朋友，可以为我们提供更多帮助。今天晚上我就要赶到达隆郡，你知道在哪里能买到马匹吗？”
“当然知道，我的主人。”艾玛狠狠地瞪了卡洛一眼，然后收起凶恶的眼神，脸上的表情变得木讷起来。她站起身，像是一个真正的仆人一样来到卡洛身边，微微弯下腰低声说道：“杜马镇上就有专门经营马匹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主人您想要什么品种？”
“有退役的战马么？”卡洛试探着问道。
“现役的也有，只要您出得起价钱。”艾玛说。
“那还等什么？我们出发吧。”卡洛拎起旅行箱对艾玛说道。
三十分钟后，卡洛买到了一匹纯黑色毛皮的高地马，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漂亮，但是正值壮年，耐力十足。卖马人说这匹马有魔兽混血，并且拍胸脯保证莱温男爵的重骑兵选用的就是这种坐骑……这当然是扯蛋。但是毫无疑问，这匹马受过训练上过战场，这就够了。
艾玛给自己选了一头棕色的小母马，从品种上来说就是普通的驮马，只是性格活泼很爱粘人，比较讨女孩子喜欢。看它和艾玛亲密无间的样子，让卡洛不由得不怀疑这家伙是自产自销。
不过驮马的价格远比不上战马那么金贵，而且也符合仆人的身份。卡洛最近手头宽裕，所以也就懒得深究。
沿着黑河向北，在山路上骑马旅行，一路上风景秀丽。这条山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的开拓北境时期，奥克兰特王国的大军从此路过，在拓宽道路的同时也把方圆几十公里内的潜在危险都斩草除根。
不过时至今日，商人们为了追求降低成本转而开发黑河的水利运输，这条路上已经很少有商队经过，来往的都是普通的旅行者，人流稀疏了许多。
艾玛确实不愧为一名职业向导，在谈起北境的风土人情时如数家珍，从这条山路的历史联系到了开拓北境时期的种种奇闻趣事，然后又说起森林狼家族与北境的不解之缘。
“现在的北境七郡实际上是当年先君开拓北境时期留下的七个定居点，达隆郡最靠近北方，也是先君驾崩之地，因此又被人称之为极北要塞，实际上这是个误解。先君确实驾崩在达隆郡，但真正的极北要塞还在更北方的深山之中……”
这些都是当地人耳熟能详的历史典故，即使被路人听到三言两语也不会觉得奇怪。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个年轻人讲述的故事似乎过于详细，而这些细节之中就隐藏着各种各样的信息。
“除了达隆郡之外，另外六郡的领主都是森林狼家族当年的封臣，几乎每一位领主手上都有上千兵力。而且北方人生性彪悍，一支地方军队的战斗力就可以抵得上三倍数量的南方军。森林狼家族的主力部队驻扎在极北要塞，主要防范雪原上的地穴人和野人部族……”
“等一下，地穴人？”卡洛打断艾玛的讲解，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是地穴人？”
卡洛听说过穴居人，那是一种生活在幽暗地域的低等智慧种族，群居、欺软怕硬且繁殖力强大，和地精唯一的区别在于前者是瞎子，但听力发达。
虽然名字差不多，但卡洛可以肯定这两者绝对不是同一种东西，否则也不至于让森林狼家族在深山中修建要塞严防死守。
“地穴人啊……就是地行者和人类的混血杂种。”艾玛顿了顿，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