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亮以后，艾虎慢慢顺着楼梯下到大厅。底层仅有的几扇竖窗都被木板钉死了，大厅里仍很昏暗。这里没有电，墙上挂着几盏油灯，豆大的光亮摇摇摆摆。
最先发现他的是雪风。这家伙半夜可能是出去找吃的了，如今肚腹滚圆地躺在地板上化食。看见他下来，连站也懒得站起来了，只摇摇尾巴。
卢柯坐在他万年不动的椅子上，拿着一截黑香肠狂啃。疯狂的吃相让他更添了几分凶悍。石头一样的硬的香肠被他啃得嘎吱嘎吱响，就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他看见艾虎下来，冷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你昨晚被城堡里的女鬼偷了魂儿吗？”老野人粗鲁地啐掉香肠里的骨头渣子，“你的几个同伙都起来了，你也快点。”
大厅里，玛丽安和格斯坐在长桌边，啃着同样的黑香肠。艾虎瞧了他们一眼，三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汇聚，互相传递信息。如果眼神能写字，玛丽安画在空中的一定是一个又一个问号。艾虎一直在思考。直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他才对玛丽安点点头。
“卢柯先生，”玛丽安很有礼貌地对老野人说，“我想再检查一下我们的行动路线。早餐之后，我们能在地图上确认一遍吗？”
“随便你。”老野人很不爽地斜着眼睛。
二楼回廊外的阳台上，莎拉发出一阵凄惨的尖叫。皮鞭呼啸的声音和她的叫声交织在一起传进大厅，回声在四处游荡。“昨晚你去哪儿了？”艾虎听见一个较为年老的女人在审问她，“说！说！给我说！”然而她一句话也不说，挨打就惨叫，只是惨叫。
卢柯听了一阵，朝二楼大喊：“告诉莎拉，她要是再不说，等我吃完这顿饭就上来宰了她！”
看那张凶残的脸，艾虎觉得他应该不是在虚张声势。
紧接着老野人就把矛头对准了他。那黄得发亮的眼珠直瞪过来，艾虎有种看见野兽的错觉。“她是不是上了你的床？”卢柯质问，“有人瞧见她脱得精光，偷偷跑到楼上去啦。想来想去，最有可能就是爬上了你的床，对不对？”
说这话的时候，卢柯目露凶光，似乎一言不合，他就要拔枪大干一场。
“她没有上过我的床，”艾虎这话理直气壮，他的确不是在撒谎，“这里是你的地方，我们是客人，会尊重作为主人的你。莎拉是你的女人，我不会做那种事情。”
卢柯瞪着艾虎，似乎想通过观察表情来判断他有没有撒谎。最后他应该是认可了艾虎的说法，目光不再咄咄逼人。“赶快吃饭，反正今天是你最后待在我城堡的日子，”他朝厨房大吼，“把他的饭端出来，快点！”
两个女人端着一盘子香肠面包和热腾腾的汤出来，小心地摆在桌子上。艾虎闻了闻气味，埋头大吃。玛丽安暗暗在桌子下踢他的小腿，但他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连拿汤碗的手都没晃一下。
扫荡了一整盘子的吃食之后，艾虎喝了口汤，终于开口：“我们来确认今天的路线吧。”
玛丽安和格斯早就等着了。格斯飞快地抹了一把桌子，玛丽安拿出地图，在桌上摊开。艾虎对卢柯做了个请的手势。老野人哼了一声，吞下最后一口香肠，朝地图走过来。
“我们会穿过这里，”卢柯的指头在地图上移动，“从居住区到下层区本来有几条大路，但基本上都毁了。所以我们必须走小路。这里是一幢大楼，正好穿透了楼层。我上次去的时候，电梯已经不管用了。但我们可以走楼梯。从旋转楼梯下去，出门就是下层区。你们注意点，下面可没这么平安。怪物很多。你们的机器人跟班不少，但还是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从鲁伯斯联合体的大楼下去？”格斯提出疑问，“我知道那公司，曾经是俄罗斯最大的生化人士兵生产承包商。从那里走，真的安全吗？失控的生化人士兵可是很危险。”
卢柯眯起眼睛：“你是在质疑我的路线吗？到底谁是向导？不如你们自己走好了。反正你们也有地图，就挑自己觉得最安全的路走吧。”
玛丽安说：“听说你能控制那些生化人士兵，是吗？”她瞧了一眼阳台，“你的女人里面，有几个我看起来觉得挺像生化人的。”
“她们都是真人！”卢柯矢口否认，“你是哪儿听来的谣言？没有的事！她们都是我跟那些佣兵换来的，可花了我不少真金白银。”
“是吗？刚才那个端菜的女人，脖子后面可还有条形码呢，”玛丽安似笑非笑，“别以为头发长就能挡住。晃来晃去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只是刺青，”卢柯解释，“她觉得那样好看，就刺了一个。”
“那个正在阳台上抽莎拉的女人，”艾虎不容置疑地说，“她挥舞鞭子的频率就像机器。7秒一下，一点儿都不差。”
“那又怎么样，”卢柯渐渐不耐烦，“她就喜欢皮鞭，经常练习。我要给老婆立规矩的时候，她总是抢着想当抽鞭子的人。这就是练出来的。”
“这分秒不差的技术练不出来，倒像是机器一样，”艾虎不依不饶地说，“你叫她下来，我拆开给大家看。她要是真人，我把脑袋赔给她。如果她肚子里是一堆机器，你怎么说？”
卢柯的脸色开始变得很难看。“我是有几个生化女人，那又怎么样？”他凶狠的眼神从左到右，扫过每个人的脸，“这跟我们之间的交易有关系吗？”
艾虎之前就找个机会跟玛丽安交流过。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他索性掀开天窗，把莎拉告诉他的事情摊开来讲了。“有人说，鲁伯斯联合体的大楼是你专门用来坑外地人的地方。那里有必死的陷阱。你图谋财货的时候，就把人带到那里去，借机关把人杀了，钱统统留下。”
大厅里死一般沉默。卢柯恶狠狠地瞪着眼，脸上的表情就像把所有人嚼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