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虎的记忆里，芙蓉城是没有城墙的。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被爸爸带着在人民广场遛弯。爸爸指着伟大领袖背后的博物馆，很遗憾地说：“以前那里可是皇城，有城墙和宫殿，”还说，“以前有道城墙，把整个芙蓉城围起来。都是七八米高的厚墙，上面跑得了马，青砖砌面……”
然而那些都没有了，被视为封建残余，拆了一个干净。立交桥和公路取代了城门。城市的分界线越来越模糊。
两百多年之后，这一切居然又复活了。城墙重新建起来，以巨大的钢板拼接，充满工业时代的力量与粗暴。北门外，足有人那么粗的两道液压连杆一上一下，死死扣住城门。光是看一眼，也能感受到开启城门需要多么大的力量。
拥有如此坚实的防御，却没料到敌人来自内部。被赶出城外，连老爹都丢了，黄鸿飞此刻一定很不甘心。
“城墙肯定不好爬。走这边，我带你去小路。”
说话的人是里奥纳斯。这人真是聪明绝顶，不知怎么就意识到：跟黄春丽走必定凶多吉少。他坚决要求艾虎带上自己，为此不惜泄露一些秘密。譬如：给黄老将军下毒的人是黑鹰团偷偷送进去的，通过一条秘密地道。
艾虎看看城墙，二话没说：“带路。”
让里奥纳斯带路这事，黄春丽原本是反对的。她认为黑鹰团既然已经解除了武装，就应该带回驻地接受审查。不可靠的人必须提前甄别出来，免得晚上突然跳反。里奥纳斯作为大头目，正是重点审查对象。然而艾虎不知怎么就看中了他，坚持答应里奥纳斯的请求。
秘密通道在城外一处比较荒凉的地方。粗粗一看，是个维修电站的小屋。城外这样的钢筋混凝土小屋恐怕有几百所，连窗户都没有，十分简陋。
里奥纳斯带着艾虎走进小屋，熟门熟路地直奔占据大部分空间的变压器。说实话，艾虎都有点担心这佣兵头子突然被电死。然而他活得好好的。吃力地掀开一块圆形井盖：“走，下地道。”
变电站地下通常有管线检修用的通道。这里搞个竖井很常见。不过，等艾虎下到最底，他开始觉察到这竖井的确有点不一样。
脚印繁杂也就罢了，居然有干涸的血迹，碎石中甚至散落着不少弹壳。艾虎环顾四周，这竖井口小肚大，最下面大约有十个平方。战斗应该是集中在南面一扇小铁门附近，就数那里留下的弹痕最多。
“接应下毒的人撤退时，失手了，”里奥纳斯很坦然地说，“芙蓉城铁手卫队动作很快，发现上当就立刻追击。我们的人从内城一路杀出来，最后逃到这里，全部被杀。不过事情做得很干净，所有人的枪和衣服都没留下线索。黄鸿飞根本没想到是黑鹰团干的。”
艾虎摸摸那狭窄的铁门，上面宛然一个血手印。这下毒的人是被拖回去的。五指在门上磨出了血，留下长长五道痕迹。“他们居然没把这通道炸了，为什么？”他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是为了留着自己用？或者，后来突然爆发了僵尸占城的事，他们顾不上这头了。”
里奥纳斯的说法不是很通，姑且算是个解释。艾虎不想在这里继续耽搁，命令他：“带路，你走前面。”
走了大约五分钟，这通道保留至今的原因水落石出。说穿了不值一毛钱，来炸通道的芙蓉城士兵全死了，变成僵尸，在地道里茫然地走来走去。清理掉这些死人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但清完之后，艾虎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这些僵尸的行为颇古怪，似乎受到某种控制。
“对于僵尸，你怎么看？”他顺口问里奥纳斯，想听听这美国鬼子的余孽有什么高见。
里奥纳斯给了一个标准答案：“感染了FEV强制进化病毒之后的死人。病毒极大地活化了他们的肢体，但大脑已经死亡，所以他们变成僵尸，行动只受本能支配。”
这答案也许在别的地方是正确的，但放在这地道里却说不过去。“你怎么解释僵尸自发聚集在前面那个大房间？”他指着前方，问得黑鹰团新任团长无言以对。
通道前方骤然宽阔，似乎是个仓库，又像是秘密监牢。那靠墙的木栅栏上血渍斑斑，肯定是关押过人。北墙中央有张长桌，看上去普普通通，附近却聚集了好几个僵尸。它们警惕地观望四周，不时发出低沉的咆哮，似乎在保卫那张一文不值的桌子。
“有意思，应该试试，”艾虎瞧了里奥纳斯一眼，“还楞着干什么，开怪啊。”
“这……”里奥纳斯一脸苦相，“我们就不能悄悄躲开吗？仓库旁边明明有条路——”
“别废话，叫你开就开。”
不得已，里奥纳斯对准其中某个僵尸就是一枪。他倒也不傻，瞄准了脑袋，抱着放倒一个算一个的想法。傻站着的僵尸头颅爆开，应声倒地。其余几个都转过头来，眼泡瞪得像小电筒，笔直地瞧着里奥纳斯。
“不好！”里奥纳斯胡乱又放了几枪，然而毫无用处。僵尸们嗷嗷叫着冲他扑过来，漆黑的爪子上下翻飞。完蛋了，他绝望地想，艾虎你这孙子，果然是想玩死我啊。
但自以为死定的人却偏偏没死。砰砰砰，艾虎连放几枪，枪枪爆头。僵尸们吭也没吭就被清个干净。眼看死里逃生，里奥纳斯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妈蛋，你这么猛，为什么非要我开怪？
然而艾虎才没空去管他这些小心思。“别跑！”他上前一脚，把那张长桌子踹得飞起来。本来木质就不太好，挨了一脚之后，长桌在空中轰然破碎。同时破碎的还有桌上一个花瓶。很旧的式样，落满了灰，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件垃圾。
花瓶在空中炸开，碎屑纷纷扬扬。一条紫色的影子遁出，以极快的速度嗖一下缠上里奥纳斯。那些淡紫色的气仿佛活物，拼命往里钻。从眼睛、鼻子、耳朵……里奥纳斯痛苦地吼叫起来，于是嘴也被紫气填满。
这时艾虎反而不动手了，静静地等着紫气和里奥纳斯之间弄出个结果。大约五分钟之后，里奥纳斯不再挣扎。他死鱼一样瞪着鼓凸的眼珠，瞅着艾虎：“一个下级统领？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