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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芳呆呆地站在院子里，静静的……
忽然，大叫一声，跑到了阮红的房间，见阮红正在背着身子修理自己的指甲，抄起旁边的凳子，一下轮到了阮红的后脑勺。阮红连哼都没哼，噗通到地。
阮芳用木凳拼命地打着，打着，打着，披头散发，像疯了一般打着……
场景转换。
“砰砰”敲门声，打开门，是一个年轻男孩的脸，戴着眼镜，朝气蓬勃，一如当年充满了希望的自己。
“大姐，我找阮红，她在家吗？我跟她约好了，暑假一起出去旅游的。”男孩扶了扶眼镜，对阮芳笑，笑得这样帅气阳光，让她想起了自己大学时曾经心许的男子……
然而她现在在污泥里……
“大姐，她在家吗？”男孩见阮芳神色怪异，诧异地又问了一次。
阮芳嘴角浮出一丝诡异：“你是冷轶吧？我看过你的照片，知道你家的情况，小红在家呢，快进来吧……”
场景再次转化。
冷萱拉着阮芳的手道：“芳芳，我是萱儿啊，你记得我吗？我要救你出去，我要让你恢复记忆，你知道吗？你不能这么下去。”
阮芳拼命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认得你了，我不要。”
“催眠，你会记起来的。”冷萱死死抓住阮芳的胳膊道：“芳芳，勇敢一些，你会克服的。”
阮芳拼命挣扎着，哀求我道：“求你们，求你们了，别这样，我不想回忆，也不想把那些想起来。”
我看着冷萱，迟疑道：“冷姐，这么做好吗？”
冷萱咬着牙：“我要救她，我一定要救到芳芳，这是我欠芳芳的。”说着，给阮芳打了针阮芳终于安静下来，只是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是绝望的，绝望地让人不忍。
我叹了口气，拿出了钟摆，进入了她的梦，唤起了她痛苦而羞辱的记忆。
场景第三次转化——
“放开我，你们这群畜生。”
那个逃跑的夜晚，没有星空，阮芳衣衫尽碎，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叫着，绝望地望着天空。
天空没有太阳，只是黑，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无始无终的绝望……
地狱里，不仅没有阳光，也没有出口，一个出口，也没给她留。
男人们在笑，村长在笑，丈夫在笑，阮红在笑，所有人都在笑……
“啪。”
冷萱打了个响指，场景倒流，我们一起回归了现实——精神病院的观察室。
“冷姐。”我睁开眼，叫了一声。
冷萱低垂着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阮芳，没有作声。
阮芳没有醒过来，似乎依然沉浸在梦里，她的脸正在碎裂，不停地碎裂，各种表情在她脸上置换着，非常恐怖……
“冷大夫，她到底疯了吗？是真疯还是假疯？”小张问。
冷萱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几缕碎发摇曳在她的额头，遮挡了莹莹的水光。
我对小张使了个眼色，小张点头，先行离开。
屋子里忽然静寂下来，令人窒息的静寂……
许久许久，冷萱开口：“芳芳当年，是多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她用头抵住玻璃窗，喃喃：“然而现在变成了这样子，我现在知道了，她不是人格分裂，她是人格碎裂了，已经拼不起一个正常人格了。”
“这是她是在绝望中发生的异变，也许并不是她的本意。”我讷讷地解释着。
冷萱摇头，忽然转过身来，盯着我道：“芳芳没分裂之前，曾经给雷阵村每户人家都装了避雷铜柱。”
我的心忽然一跳，知道冷萱的意思：
阮芳给每户人家撞了避雷铜柱，而她自己是工程系的……
被阮红所逼迫，然后杀死了阮红……
冷轶来找，她杀死了冷轶……
冷轶死后，引来冷萱，她变成阮红，告诉我们阮芳被拐卖的事实，让我们不得不想办法救阮芳……
在村长答应放我们的时候，她杀死了窦明，让村长囚禁了我们……
在我们与村长关系缓和的时候，她引诱冷萱去每一户做手脚，杀死了村里每一户的人，然后让冷萱成为鬼女的替身，让我们与村长直接鱼死网破……
然后，她变身阮红，指导袁莉下山通知了王队……
“这个杀局，很早之前就布置好了，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计划，所有目的只有一个——让我跟村长同归于尽。”冷萱苦笑。
“冷姐……”
我刚要开口安慰，见冷萱摆了摆手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现在，终于明白了，阮红说得对，芳芳最恨的应该就是我……”
“阮红逼得她走投无路，已经崩溃的她需要发泄的出口，当她知道我的存在的时候，我就充当了这个出口，因为我们本同一人生轨迹的人。”
“我本身的存在，就是她人生毁灭的证明，我的拯救，对她来说，只是另外一种羞辱，我，就是压倒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她要让我成为鬼女，让我遭受跟她一样的痛苦与绝望……”
“小沈，自从我知道真相之后，那种被友情辜负的痛苦像毒蛇一样咬住了我的心，而现在，我却释然了！”
冷萱抬起头，精致的脸上浮出一种恍然的悲悯，一字一句道：
“世界如此不可饶恕，她不冲我发泄，又向谁发泄呢？”
我静静听着。
一个关于世界不可饶恕的故事……
……
沉默多时，冷萱吸了吸鼻子，转身推开门，向外走去。
“冷姐，不准备治疗了吗？”我问。
冷萱摇头，轻轻道：“就这样吧。”说完，快步向外走去。
我追了出去，见冷萱已经走远了，长长的走廊上，是她风衣飘舞的影子，映着外面的白光，渐渐消融。
“沈哥，这女人到底真疯假疯啊？”小张还在外等着，准备向局里汇报。
我还没来及回答，只听玻璃窗上“咚咚咚”一阵敲击。
玻璃窗里，阮芳已经醒来，正对我招手，马尾一甩一甩，青春飞扬，灿烂无比：“大哥哥，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要去上学，今年该上大二了呐！”
我闭上眼，吐出两个字：“真疯”。
……
PS:（“生而为人，对不起。”——《人间失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