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玲忽然调皮一笑，趁势拉住了我的手：“沈哥哥经常来这里吗？真是有文化的人。”
青天白日的，我不好甩开她，只能任由她拉着，忽然问道：“你高中毕业了吧？不上大学吗？”
“我爸想让我去国外上学，所以等着安排呢。”唐玲低低道：“不过也要看我心情，我若是不喜欢，就不去了，毕竟国外的生活跟咱们相差太远，太辛苦了。”
我不答，拾阶而上，给门卫看了警察证，进了门，在档案馆的电子荧屏上查找着地图。
“现在档案馆也这么先进了？”唐玲惊叹一声：“我以为是小时候那种一摞摞旧报纸呢。”
“我们就是要找旧报纸。”我找到本市县志的档案号，走到三楼，调出了档案，唐玲没有证件，只能在门外等着。
很多人很多事，除非是名人，否则在网上是没有录入的，正史也不会记载。像军阀姨太太之类的事情，查找民国史根本找不到，而且很多民国史都带有小说传奇的色彩，要得到确证的东西，最好是查本地的县志，我翻开县志，循着地理志搜索，终于找到了唐家别墅的旧宅主人。
旧宅主人确实个军阀，叫冯文，是奉系军阀的一支，北伐战争被被打败之后，冯文带着家眷和大笔财富到了本地罗湖，买下了这家宅子，隐居避日，做起了宅公，这位冯公隐居的时候，年龄并不大，不过三十岁左右，因为岁月蹉跎，无事可干，便成了戏迷，专门到梨园捧戏子，于是便认识了本地最红的红角儿方春子。
方春子朝华年龄，却唱功深厚，加上容貌绝色，把冯公迷得七荤八素，非卿不娶，千方百计地追求一年，终于把佳人娶了回来，做了三姨太。
故事发展到现在，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据说成亲之后，冯公并没有朝三暮四，对这位花旦依然恩爱倍至，两人琴瑟和谐，整日里舞文弄墨，唱戏听曲，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后来日军侵华，邀请冯公出山，冯公打仗不成，气节不错，宁死不做汉奸，日军也十分无奈，并没有怎么为难他，只是奇怪的是，抗战胜利之后，他那个宠爱的三姨太忽然被定成了汉奸，吊死在宅子里。
他本人没有成为汉奸，怎么自家姨太太却成了汉奸？
难不成是个日本间谍？
我仔细地盯着那张旧报纸，上面写着“通谋敌国，是为女贼”，完全是官方语言，根本看不出什么头绪，便是县志本身，也没有说出一二来。我叹了口气，正要合上县志，忽见左上角有个照片，是缅怀这位花旦的戏照，红色戏服，翘起的兰花指，包头点翠，娇媚无比。
忽然，她妩媚地对我眨了一眼。
我“啪嗒”一声，重重地合上了县志，窗外的阳光明媚，档案馆里人不多，静静的散发着书香，在这样的静谧里，我听到自己那有些浓重的呼吸声，渐渐地回归平静。
……
“就是她？”
冷萱看着我手机上拍下来的照片。
我点头：“唐玲说的那个姨太太就是她，昨夜她说见到的人，也是她，所以程丽的分裂人格，应该……就是她吧？！”最后那句，却忍不住溢出几分怀疑。
冷萱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你这个线索做的不错，查清这个分裂人格的身份，可以倒推去程丽的刺激源，查到刺激源，治疗方向就找到了。”
我见她如此说，强笑道：“是啊，找到这个三姨太，程丽的刺激源就能查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分裂出来个姨太太，简直像是恐怖小说里的经典桥段，吊死鬼在宅里复活了。”
冷萱见我说得渗人，用笔敲着我的手指，轻斥道：“别胡说，什么鬼不鬼的？说正经的，如果这姨太太是程丽的分离人格的话，到底什么刺激让她分裂出来的呢？看着姨太太的经历，似乎也不是因为出轨死的，而是汉奸罪，跟程丽的梦没有半点牵连，即使是程丽知道了这老宅姨太太的故事，也没有引起共鸣的心理基础啊？”
“嗯。”我低头沉吟着道：“冷姐，今晚咱俩一块守着程丽，前几天都是咱们没见到程丽，出了这么邪乎的事情，今天都亲眼看着她，我就不信找不到那位。”
瞪眼瞅着，总能确定“分裂人格”到底是不是“她”。
冷萱歪着头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个好办法，我这就去劝程丽。”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门前，忽然转身道：“你去档案馆，却跟我说去找王队，以后这种事情不要瞒着我，小沈。”
我脑袋“嗡”地一声，下意识挠头道：“我知道了，冷姐，对不起，我是怕你……”
“我知道，我有些担心过度了。”冷萱用手势截住我的话，顿了顿又道：“你跟唐小姐一起去的？”
我一怔，瞪大了眼睛：“你咋知道的？"
冷萱脸色微冷：“她一进门，就跑到客厅跟她两位妹妹炫耀呢，我正好上楼，不知是说给妹子听，还是说给我听。”
我怔忪半响，才醒悟到这女人之间的暗战，忙摆手道：“冷姐你信我，我绝对不会跟唐成的女儿有瓜葛，你以为网文呐，哪里这么狗血？”
冷萱见我说“网文”两个字，板脸：“你还看网文呐？”
我嘘声道：“只看过一篇，白富美们爱上我。”
冷萱忍俊不住，“噗嗤”一笑。
……
程丽这几日跟冷萱熟悉了，跟她也算投缘，虽然对我一直敬而远之，对冷萱的话却也言听计从，听到我跟冷萱守夜的打算，想了想道：“我觉得我没病，唐哥就是不肯信，不过你们也算是尽责了，不睡觉守着我，小玲又出了这种事，也罢了，就让你们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病，她到底是谁，干嘛会分裂出那个姨太太来？”
“丽姨，干嘛说得这么恐怖啊。”
唐玲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抱着胸，搓着自己的胳膊：“什么分裂出姨太太来，生化人啊，我看就是吊死鬼复活了，趁着我爸不在，找个大师镇压一下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