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谢谢你的隐瞒。”回宿舍的路上，林浩在我背后轻轻道。
“隐瞒什么？”我回头。
“隐瞒我那个匿名信的丑事，另外，还有前女友的事情。”林浩脸在月光有些憔悴，像是镀上了一层岁月的苍老，有些凄惶的味道：“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跟此事无关的份上。”
我不答，转身向宿舍走了会儿，问道：“你不去安慰一下学生吗？若是他们下了课知道这事，估计得炸锅。”
“越是安慰，越是好奇，干脆不提，等事情有眉目了再交代。”林浩道。
“嗯，兔丁其实是个好老师呢。”我站在楼门口，叹了口气。
林浩嘿了一声：“王虹也这么说，然后他死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表情，可是眼眸里却滚下了一地泪珠：“我爱的人要杀我，爱我的人，死了。”
我默然，低下头看着林浩的影子，一阵寒风吹过，他的影子就在月光里摇曳着。
有些时候，安慰其实更伤人，所以最好沉默。
“三儿，你脾气改了很多呢。”林浩忽然闷闷地开口。
“脾气？”我一怔。
“是啊，那个小李明显针对你，你好像也不怎么感冒，若是从前，早就挥拳上去打一架了。”林浩做了个手势道：“记得高中毕业那天，你跟猫大打得头破血流的，差点被学校处分，看在你们都考上大学的份上，才隐了这事。”
“年少轻狂。”想起往事，我早已不是一怒拔剑的年纪了。
林浩“嗯”了一声，转身上楼，开了门，进了客厅，推开窗，外面的风一下刮了进来，他忽然从沙发上抓起垫子，向窗外一扔，大骂道：“去你妈的理想！”
迎着风，声音嘶吼着，说不出的沧桑与悲凉。
我眨了眨眼，忽然明白自己对王队隐瞒的原因了。
好友爱的女人要杀他，爱他的学生又死了。
然而无论对爱情还是事业，他都一直抱有美好的期待与理想……这真是日了哈士奇的悲催。
男人总会有这一天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师父死的时候，小洁背叛我的时候……
我甩了甩头，走到窗前，张开双臂，闭上眼，竭力用平静的声音道：“兔丁，你那个前女友沈莹会不会把王虹当成了你，然后……”
林浩沉默了一会儿：“若是那杀手把王虹当成我，她找了个什么样的杀手啊，这么蠢萌去说相声好了，当什么杀手？”语气竟带着几分讥讽，说明他现在的心情已恢复了平静。
我暗自吁了口气，道：“查案是不能无缘无故排除任何可能的，那你平时一般什么时候去洗澡？”
林浩歪着头沉思了会儿道：“你是说……”
“我观察了一下单间的浴室，真的没有进入的地方，所以线索只能在两个地方，一个是门锁，一个……是通气孔。”
“通气孔？”林浩瞪大了眼睛。
我点头道：“有没有可能杀手以为你固定在那个时候洗澡，所以放了毒气？”
“那王虹的肚子怎么解释？”林浩指着自己的肚子道：“那个法医不是说，这孩子肚子上那一刀，才是致命伤？”
我默然。
林浩说得对，肚子那一刀是致命的，哪怕尸检出毒气来，也不能解释肚子上的致命一刀，肯定是有人捅过他的，那么会是谁呢？
“若是王虹真的替我死的，我以后不知该怎么面对学生了……”林浩垂下头抱住脑袋。
我怕他再陷入情绪里，忙转了话头：“不忙着下结论，王队刚才也跟我谈过，也有可能是同学下手的。”
“啊？”林浩抬头，瞳孔一下放大了。
“有这个可能性。”我筹谋了下，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密室杀人，是一种很有伎俩的杀人手法，而且需要凶手对被害者十分熟悉，对凶案现场也十分熟悉，而那里是男性的浴池，如果真的是你前女友，似乎不会如此周密详尽，当然，这只是猜测。”
林浩歪着头凝神听着，那绷紧的脸，终于缓了下来道：“你的意思，跟我的事情应该没关系，应该是同学仇杀？”
“有可能，案子没破之前，什么可能性都有的。”我点头。
“还是跟我有关系了，是因为王虹告密，得罪了别的孩子，你不知现在的孩子能做出什么来……”林浩的声音含着浓浓的苦涩，不停地摇头。
“先不忙着愧疚。”我截住他的话：“查到真凶是对亡灵最好的告慰。”
林浩深深看了我一眼，点头道：“你说的对！”
“那你就觉得这孩子平日跟谁比较熟？”我问道。
“这孩子有些懦弱，你知道的，所以倒也不会经常与人发生冲突，对了，他跟我们班的董颖谈恋爱来着。”
我脸色微沉道：“刚才你怎么不说？”刚才王队问的时候，他只说“学校不允许早恋。”
“我没当回事。”林浩挠了挠头道：“这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我冷着脸。
“对不起。”林浩很诚恳地道歉道：“对不起啊，三儿，我真的没当回事，你知道的，王虹把恋爱当秘密告诉我，我承诺过对他保守秘密的……”
听到这话，我脸色微缓，点头道：“可是人已经死了，这不一样。”
林浩听到“人死了”这句话，脸色流露出悲伤之色，口里喃喃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蹬蹬”敲门声，我们对望了一眼。
“谁？”林浩问道。
“是我，老师。”陈瑶的声音。
敞开门，见陈瑶与英气的女生站在门外，我打了个晃眼，忽然认出这人正是董颖。
只是现在的董颖眼圈红红的，看着我们的时候，也没了焦距，像是抹了一层白色的雾气，痴了一般不停地喃喃道：“他……真的死了吗？”
陈瑶怜惜地握着她的手，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想过来找老师的理由，最后终于从书包里掏出一沓文件，递给林浩道：“老师，这是这次数学晚自习的报到人数，迟到人数，还有全勤统计表。”
“好。”林浩似乎没有让她们进来的意思，只低着头看着那些文件。
“他真的……死了？”那女生董颖怔怔地望着我们，脸上全是梦游的神气，抬头看了看林浩，又看向我，慢慢认出我来，脸上忽然显出惊恐，与王虹下午的诡异，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