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状的软质内衬里静静安置着一管黏稠的流质，它黝黑深邃，若不是还夹杂着缕缕金色，老洛根差点都认错成以前天天打交道的老伙计——石油。
“戴尔斯，这是...”
“是...是能够治好您疾病痛苦的良药。”
戴尔颤颤巍巍的捧起这罐‘石油’呈递到他面前，竭力维持的小臂抖动得比生病的老父亲还厉害。
洛根无奈地直摇头，他不在乎自己还能不能延长寿命百病不侵，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拿钱财多做点慈善事业，倒更能让人心安。
一朝身死后就会把名下的财产藏品全捐赠出去，家族从小培育的价值观让他懂得生不带来与死不带去。
况且，这也是祖辈流传下来，避免后代之间发生摩擦的最好办法，谁都别留。人心易变，虽打小两个儿子兄弟情深，但谁知道会不会因此留下隔阂呢？
作为世界上最顶级的家族之一，成长在其中的戴尔和菲利斯早已事业有成。多笔钱和少笔钱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实际影响。
在美国总统面前都谈吐得体又处变不惊的老洛根，第一次犯了难。是拒绝长子的这一番好意然后解释，还是接受于内心那一丝丝幻想？
这种药剂的名号已经悄悄在最上层的社会散布开来，短短几天时间。只是没有人知道它是否真的有效。
终究还是老了啊，挂念着期望药能救自己，就像那些病急乱投医的可怜人，但他是洛克菲勒家族的一员，怎能将自尊输在欲望面前？
“生日快乐，爸爸。”
“爷爷，我也带了礼物来啊。”
就在洛根难以定夺之时，小儿子也赶到了，连着孙子一起。原本还有些冷清的屋子一下子热乎起来，连着那几近熄灭的缥缈炉火也重新旺盛起来。
菲利斯满心欢喜的想要给父亲看看自己的礼物，但刚进到里屋就被直接泼了一盆冷水。他死死盯住桌上那瓶药剂，思索着哪里不对。
（难道说卡特骗了自己？不应该，他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啊。）
毕竟洛克菲勒家族在这个国家的影响力可非同一般，就算插手不了军方的事务，也绝对会给议会那帮子人一点颜色看看。
（这一管中那些金色物质似乎比我那一支还要少许多，先弄清楚大哥是从哪儿弄来的再说吧。）
所有的一切不过短短眨眼之间，其他三人沉浸在团聚的喜悦，没有看见菲利斯表情的变化。
菲利斯接过管家的热毛巾，揉捏着因为低温而有些僵硬的脸。左手揣在衣兜里握紧了几分，又将药剂松开。
老人暂时将心中想法抛之脑后，慈爱的提起一点力气拍打孙子硬朗的肩膀，连带着将其带进怀里抱住。
“对了，看看我的礼物怎么样？”亨利稍许用力就挣开了洛根的怀抱，一脸神秘的说道。
他慢悠悠的从卡其士背包里一点一点将礼盒拿出来，做足了气氛。戴尔抄起双手憋着笑，看看这小子打算玩点什么花样。
不过菲利斯倒早就知道里面是何物，那个有些奇怪的鬼龙院家族所赠予的精致衣装。
“啊哈，生日快乐，爷爷。年纪大也要给自己整理的帅气，男人可是不服输的！”边说亨利还怪模怪样的把头发往后抹成背头。
卷起干枯的手指摩挲着这墨黑色的旧世代风衣，洛根觉得有种温热的触感由指尖升至心头。它的金属搭扣和内卷竖领，都透着让人怀念的气息。
洛根这辈子见过也穿过很多衣服，有顶尖设计师量身裁做的西服，也有街头巷尾再普通不过的廉价牛仔服。
唯独这一件，与其他大名鼎鼎的品牌织物不同，它既不奢华也不靓丽，没有贵重的装饰也没有新奇的样式。
普普通通，但恰好就击中他内心的某一处。他在等
这件风衣，尽管来得有些晚。
可病痛不会体谅人，洛根连支起手臂将它穿上身的力气，也在间歇的阵痛中散尽了。
推开儿孙帮忙的手，他闭眼润湿了浑浊的眼眸，再深吸一口气默默注视着那只戴尔拿回的药剂。
衰老萎缩的肌肉挤出最后丁点力量，洛根将玻璃管解开扳口一饮而尽。浓稠的流质中那点点金色开始闪耀起来，微弱的亮光透过血肉肌肤，直落向腹腔。
奇迹，或者说违背人类认知常识的事情发生了。
萤火般的光团在胃部停留盘旋了几秒，接着又分散为无数更小的光点飘向四肢和其他的器官。
干瘪的身躯慢慢臌胀起来，褐黑的老年斑逐渐从肌肤表层消失。随着骨骼的咔啦作响，洛根弯曲的腰椎也重新挺拔。
【怦怦】心脏强有力的泵动，将新血液输往全身。他转动几下脚踝，扶住座椅咬紧牙关让大腿发力，让整个人不借外力的情况下站直。
奋而甩开手臂，身子向前顿住，最后一丝疾病带来的苦痛也没于肌体的新生之中。
洛根声音都颤抖着说道：“这就是...就是基因层面的力量吗？让人觉得年轻了二十岁啊，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能治愈衰老的药！”
洛根欣喜的同时也隐约觉得还欠缺什么，就好像在看电影即将到达最精彩部分时突然暂停了。
不过既然能得到第一支，那想必就会有第二支甚至更多。老去寿终的想法已然不见，毕竟如果能活上更久，那做出的奉献和创造的价值不比死去捐赠多得多？
他大笑着将孙子和两个儿子揽进怀中紧紧抱住，臂膀如此有力，让三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好了爸爸，现在穿穿亨利买给你的衣服吧。”菲利尔不失时宜的说道。
“嗯，当初我记得会面肯尼迪总统时，由于一些事务，也是穿的风衣而不是西服...实在是令人怀念啊。”
举高风衣扬起披搭在肩上，洛根之前那副老态龙钟的颓废模样消失无踪，那股在美国开创传奇的自信光芒又回到了眼中。
就在菲利尔以为一切正常时，忽然感到微弱的酥麻感，自握住药剂的左手窜上头皮。
洛根刚打算向儿孙描述以前的意气风发，仿佛被电流击中似的，比病痛强烈数倍的针刺感猛然于大脑间炸开！
“呃啊...怎么...为什么会...啊啊啊！！！”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每一处神经回路里交锋，激烈的战斗近乎搅碎他的理智与意识。在危急关头，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洛根昏迷了过去。
一时间戴尔吃惊到不知所措，被本不应该出现的意外弄得呆愣了。亨利哭喊着扑上去扯开了那件风衣，菲利尔才反应过来上去掐人中。
在拇指触碰到父亲嘴唇上方时，未知的恶心感几乎让他本能性撒手，但还是强忍住用指甲摁了下去。
原本恢复紧实的皮肤，再次被松垮的皱纹布满了。饱满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洛根仅仅年轻了三十秒不到。
（是这衣服有问题，还是那支药剂出了差错？）
黑色风衣看上去平平无奇，惯性思维告诉菲利尔它只是件衣物，但直觉又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家庭医生也迅速被召集进来，经过简单的急救处理，眼看着父亲呼吸平稳了，菲利尔不敢再赌喝下另一支药剂又会发生什么，要是发生比这还要可怕的事怎么办？
（鬼龙院罗晓...她是借由此事想转告什么吗？看来自己的礼物得往后稍稍了，在问卡特之前，必须先赶到日本去。）
他这么想着，将手搭在戴尔的肩膀上，后者回头看向他，从眼神的无声交流中读懂了。
戴尔无奈的说道：“唉，这支药其实是我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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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厚重的木门被从里面推开来，这座道场原本是一栋保留下来的古代建筑，现在被维护后用作了空手道传授。
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孩打着哈欠，紧了紧身上的淡黄色腰带，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他浑身一哆嗦。残留的睡意被赶走，这才发现门口有一道人影。
“喂，要是来练习的就先去把早餐吃了再来吧，如果是报名的也一样，大师的规矩还不清楚吗？”
男子挥挥手让那等待了许久的人离开，但对方没听到似得一动不动，被阴影罩住的脸庞看不清面容和表情。
“你是说，现在不会有人来对吧？”站在门柱后的人忽然开口说道。
“八嘎，来学习空手道的学员都知道该什么时候来，大师可不在乎你是谁？”年轻男孩懒得再解释，将桌子挪到门口堵住。
这座道场被一小片树包围住，倒是省去了麻烦。我满意的点点头，大跨步向他走去。
“嘿你这...唔啊啊，知错了，不敢对您不尊敬...手松开，烫烫烫！”
未解放的【炎魔】也有上百度的高温，若非被皮革外层裹住，最后让男孩留下的可就不止是被灼起的水泡了。
正在这时，一股几乎不会让人心生防备的微风吹拂而来，但【炎魔】是小黑用自己意识与战维织成的神衣，它察觉到了敌意。
从门后的黑暗中窜出一双粗糙到结满老茧的手，给人的最初映像就是沉稳有力。
感受到警告的我立刻做出反应，松开男孩的颈部后跳一大步准备拉开间距，但这对手臂如鬼魅般直追上身空当而来！
下意识的抓握却扑了个空，而其已经钻到我的腋下。心中大骇，对方要使用空手道里的摔技了！
但神衣终究是神衣，在神经反射速度大幅提升的前提下，伸出的左右掌转抓为压，握紧拳头用力砸下去。
而那对粗糙手掌以更快的速度撤回，反抓向我的手臂！
【呲】“呃，你皮手套下面藏了什么？”
遍布的老茧也不能阻挡热量的穿透，只好下意识的撤回了攻势，而正主也终于露脸。
“没猜到居然是你坐镇这里啊，前空手道冠军兼山咀组成员——山本智玄。”
我看着身前身形有些佝偻的中年人，缓缓道出了他的身份。后者无奈的摇摇头，将呆坐在地上的男孩扶起走向道场。
“如果你是来找信宏的，去三条街外的户乐拉面馆，那儿会有你想要的答案。至于面前这个废人，想来先生你我之间没有过节吧？”
他语气很平淡，要不是半敞胸膛处那未曾褪色的红岩与虎纹身，根本猜不到这个透着颓废帅气的中年男人居然是个黑帮。
智玄与我之间确实没有矛盾，之前的攻击只是试探，空手道哪可能真的只用手轻轻碰你两下。
听说当初为了保他弟弟山本信宏而被极道仇家设计打断脊椎和手脚经络，虽然抢救及时接了回来，但已不复当年的力量与速度了。
组织里念其功劳便派来看守道场，而弟弟信宏则上位接替管理东京的事务。
这些是在来之前揃给我的资料，前方那跛着脚一瘸一拐走进道场内屋的背影，隐约可以看见袖口没盖住的地方有条深褐色的旧日伤痕。
在即将消失在门扉之后时，智玄停顿了一下。
他说道：“反应不错，但要想打赢地下的那些疯子，还离的远呢。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不过...”
“不过什么？”
我焦急的想要追上去询问，但回答却是彻底闭合的大门以及一句琢磨不透的话。
“这即是赤山虎智玄不屑与他们为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