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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1 世间从来无二道

……

饕餮本也是一方霸主,如今落得个性命不在己手的哀哀凄惨境况,心中的耻辱,纵倾天河之水浇灌也难以消除。

陈心隐自入红尘以来,见惯人心险恶,哪里不知饕餮心中所想,更遑论自小便在骸骨推中摸爬滚打拼搏而起的青莲了。

是以如今他们听完饕餮陈述,倒是开始老大为难起来……

缘何为难?

试想这异界相争,他们在机缘巧合之之下客至于此,无根无凭,可谓是举世皆敌,想要倚靠人族,却不想人族又衰弱至此,自保尚有不逮,何况其余?

端的是骑虎难下。

若是干净利落地除去此兽,可人心隔着肚皮,谁知它的话中究竟有几成真假,仍需随时查证方知,又怕它在此界交友广泛,一旦杀去,将面皮坏尽,则如捅了大马蜂窝,惹来无数麻烦,到时真是步履维艰了。

杀不得!

可倘若不杀,又不知该如何来妥善处置于它,放走自是休想,理由与前一般无二,惧它言语不实,又防它呼朋唤友,卷土重来,到时慌了手脚,徒作阶下之囚,则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想要囚禁于它?先不谈是否稳妥,无端增加一只强大的异兽跟随身旁,任何手段都无法保证万无一失,这样对于他们随后的寻路之举,无疑就要增添诸多变数,别看它如今十足乖巧,关键时刻遭它反戈一击,无疑要饮恨收场的。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留它总是隐患,不若就地斩杀,一了百了。”

青莲冷哼一声,断然说道。

“上仙饶命啊,小的心服口服,此心天地可鉴,哪里敢有丝毫贰心?还望诸位上仙明察。”

不想这名持戟男子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敢作此过河拆桥之事,饕餮心中叫苦不迭,高声朝着陈心隐几人呼起了撞天屈来。

它不去直接与青莲求饶,反而围魏救赵,寄望于陈心隐身上,缘于它早已看得清楚,青莲此獠,与另三人其实并非一路,其中必定存有嫌隙供它发力,况且此间对它存有威胁之人,唯有桃夭一个,其余皆不足道也。

而这名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恐怖异常的小姑娘桃夭,最愿听陈心隐的话,他要心软,对它自是大有裨益的。

陈心隐诧异地看了眼青莲,略显尴尬,这魔主口无遮拦,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举便将场中包括饕餮在内的四个尽数开罪,且不说白芜冰与桃夭皆非人族出身,就说陈心隐本人,虽也同属人族,却非魔道中人,严格来说,也是属于与青莲“其心必异”的其中一员。

白芜冰忿忿不平,正要开口反讽一番,又听青莲似是浑然不觉地继续冲饕餮说道:

“如何饶你?反而害我!”

“上仙此言差矣,得遇诸位,小的三生有幸,维护还来不及,哪会想要加害。”

饕餮一生唯好吃食,腹中有物,此番舌绽莲花,倒是丝毫不显脸红,或许依它这般怪异的躯壳,也不知是否真有脸之一物,就算当真脸红,只怕也无人能够看得出来吧?

“饕餮你休要一味阿谀奉承,我等不是浅薄之人。青莲兄所言虽不很中听,其实有理,你需得主动提出一条妥善之法,否则难留你性命。”

若是明说青莲什么,倒显得陈心隐小家子气,他自然不愿,沉吟片刻,只好一笔带过,不多揪扯。

“唉,小的倒有一法,能表心迹。”

饕餮心肠百转纠结,自知若是不能展示出足够诚意,此事决计无法善了,而若是想要赢得信任,它真有一法,可此法一出,对它本身的牺牲无疑太大,若非万不得已,它哪里会用?

“且说来听听。”

陈心隐一喜,问道。

“小的落入诸位上仙之手,逃脱之心早熄,但得性命周全,已是难得奢望……”

饕餮沮丧说着,将目光转到了桃夭身上,一想到她的非凡手段,略微振奋地继续说道,

“小的既是桃夭仙子所擒,便甘愿做她坐骑,从此侍候左右,为她分忧。”

饕餮此话说得郑重其事,充满着坚定与精思,其实这一解决之法,它思虑已久,当为现下对它而言,最为不坏的一个决定。

就此魂飞魄散,窝囊死去,当然是它的最坏下场,而若想活命,其余小恩小惠,不足以打动眼前的几个人精,自甘当人坐骑,已是最稳妥的方法。

当成坐骑,也要有所抉择,这是它多年霸主生涯所养就的傲气,是它所能坚守的最后尊严。

舍桃夭之外,其余人皆非它敌手,哪有资格做它主人,只有桃夭,才能令它心服,口服。

除此之外,它心中还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野望,这四人分明从囚羽界外的大界而来,必定有古怪处,追随他们,或许能有机会脱离此界而出,到时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它早有想法,此界虽好,它也忝为一方之主,占得不小地盘,血食供养充足,但是终日浑浑噩噩,无法感知天道,更无法渡得这天地大劫,难成神圣大道。

没错,这囚羽界虽然广阔无边,却不圆满,天道有缺,无法为本该应劫之生灵降下天劫,以肉身成就大道,也就始终不得正果,超脱六道之外。

饕餮虽嗜吃喝,其实胸有大志,绝不是个抱残守缺之辈,它的生命悠长,该有的享受早已历尽,探求大道,已成它最后追寻,能借外力,何乐而不为?

于是它半是屈辱,半是快意地提出建议,紧张地等待着回应。

“你这妖魔,竟敢打桃夭主意,看来是死性不改了。”

白芜冰哪知它真情还是假意,本能地就想将桃夭与这等来历不明的异兽隔绝开来。

“仙子误会小的也,小的为表诚意,大可将元神斩出一缕,交由桃夭仙子掌控,再做下神咒,届时但凡小的有所贰心,只需桃夭仙子一念之间,便能置小的于死地的。”

饕餮通晓元神血契,这也是洪荒之时,那些大能者捕捉异兽骑乘时,设下的保障,可保无虞。

“原来如此,桃夭,你是否愿意收下饕餮做个脚力?”

陈心隐这才放下心来,转身问起了桃夭的意愿来。

“愿意愿意,我愿意。”

桃夭闻听,连连点头,雀跃不已,早将对它的不满抛诸脑后,能够收得坐骑,本就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之一,如今一朝得偿,她哪有二话。

虽然这只异兽生得特异,可桃夭眼中,何来常异之分,全凭喜好行事而已。

双方既已商议妥当,那饕餮也不知自己决定是否正确,只是怀着忐忑之心,忍着彻骨疼痛,汗出如浆,分下元神一缕,递与桃夭,再口诵真言,冥冥之中一道无形波动洒落,落在它与桃夭二者之间,深深包裹,待波动散尽,天地归宁,此次的认主之事,即算大功告成,这饕餮便成了其中一份。

“呵,主人,小的腹中饥饿难耐,不知可否命小的自去旁觅食,随后寻来?”

饕餮疼痛稍去,腹中即轰隆作响,忙正色作请道。

“你吃土吗?”

桃夭眨巴眨巴眼睛,严肃地问道。

任它当面吞食无辜鸟兽,桃夭实在不忍。

“啊!”

饕餮目瞪口呆,不知何言。

它预感到,此后它的日子,应不会好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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