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平民街马路上的人不是很多，可能是工作日的缘故。文氏小吃店的二楼，乔慕打开窗户，探出上半身，看向趴在阳台围栏上的路凡，拿出连着绳子的一次性纸杯，荡了过去，路凡连忙伸手，抓到了绳子，拉上来，得意的看向乔慕。
别傻笑啊。乔慕吐槽，指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放到嘴边，路凡兴致勃勃的把杯子凑近耳朵，期待的看着乔慕。
“喂喂，这里是001号，收到请回答，over。”
“收到，很清晰。Over。”
“不要over啊，快说话！Over。”
“为什么你的房间在别人家里？Over。”
“文尉不是别人。Over。”乔慕说着仔细盯着路凡的脸。
路凡凝固了五秒，恶狠狠的笑道：“你夜不归宿，而且和另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完后还说那个男人不是别人，你存心气我？哈哈哈！我都要吐血了！”
说完，路凡瞪了乔慕一眼，见乔慕气定神闲地趴窗上，头发撩到耳后，露出小耳朵，手里拿着纸杯，好像露出了笑意。路凡二话不说拿出手机给乔慕拍了一张，抓到她变得不爽的表情，满意的对纸杯道：“over。”
“说起来，这块地是我当初买下的，现在的主人是文尉而已。他拿钱和我换的……店面。Over。”乔慕也拿出手机，对着路凡，直接开了录像。
“你干嘛？录像吗？Over。”
“不是。Over。”
路凡才不信乔慕，重新拿出手机开了录像，对准窗口的乔慕，一本正经的问话：“你为什么要买这块地？Over。”
“……打算送给他，不过他不要我送。Over。”
“你和他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路凡笑着，“不要摆出不爽的表情，我录像呢。Over。”
“五年前被他打劫，他不知道怎么看上我了，让我做他小弟，我就做了他小弟。三年后他不见了，我就成立了乔帮，一年前我又碰着他了，就这样。”至于详情，乔慕不是很敢说，忐忑了一会儿，补了一句，“发生了很多事。over。”
“不要over，继续说。”路凡倒不介意乔慕说得这么简洁，期待的等着下文。
“……刘北跞离开之前，我被卷进一场事件，虽然能脱身，不过我被乔帮放弃了，现在是孤身一人。文尉大概是，我永远的老大，这个……关系。”乔慕别扭道，“有觉得难以接受什么的吗？Over。”
“你的措辞让我完全找不到哪里难以接受啊，还想问你在说谁的事呢！”路凡嫌弃的看着乔慕。
乔慕中枪，滑进了房间，路凡看不到人了。
“喂喂喂喂喂喂~”路凡一阵急促的呼叫，“我不是很懂你的生活啦！跟我说说嘛！说清楚点，我又不会怕你。”
路凡说完，等了好一会儿，乔慕那边没有反应，马上放下纸杯往乔慕房间走。
路凡打开乔慕房间的门，看见乔慕坐在角落，正拉起帽子盖住头，继续拉下来，把脸也盖住了。两只手紧紧攥着帽檐，把脸盖得严严实实的。
不会在哭吧？路凡吓了一跳，小跑过去，爬到地上，戳了戳乔慕的脚：“怎么了吗？”
乔慕一顿摇头，拉开帽檐，锁着眉头道：“说不清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真要说的话，我会怀疑自己出生的意义。”
“那也说。”路凡盘起腿在乔慕身边坐下来，“憋在心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还有，你出生的意义是为了路凡，这，在这呢！你身边，看着我。”
乔慕侧头看向路凡，路凡当即低头亲了乔慕一口，笑着道：“你说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有够撩人的。乔慕擦了擦嘴唇，腹诽，真是什么情况下都能撩呢！
乔慕还真放松下来了，这个温馨的房间，还有旁边散发着温暖气息的路凡，给了自己不少勇气，清了下嗓子就道：“我其实不是乔氏的女儿，当然也不是私生子什么的，我是乔氏的侄女。
我养父是我爸爸的弟弟，当年白手起家，很年轻的时候就发达了。那个时候，是他最不能懈怠的时候吧。我的生父是个混混，从我一生下来开始他就是混混了，我妈下落不明，大概跟别的男人跑了之类的。
我在四岁的时候生父就被别人给打死了，在我面前打死的。那大概是我开始记事的纪念日。之后我被福利院收养了，六岁的时候被我叔，就是现在的养父接过来了。我进家门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当混混。
他们当然……无条件支持我，所以我就当了个小混混。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我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好像就是我要玩玩一样，从小到大，养父都放任我在这种地方，治安有点糟糕，环境也有点糟糕的地方混，我也混得很开心。唔！
现在我觉得我可能被养父耍了，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控制范围，我做不了出格的事，我被他保护得好好地，没有什么人拿着真刀真枪来干过我们……
不过那不重要，那可不是我的重点。我只是想明白我为什么会想当混混，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因为一直很快乐所以从来没有想过，现在我在苦恼了，如果我一点也不了解自己，那是不会长大的。我什么当混混，为什么去桥柳，为什么要学物理，为什么刘北跞玩到一起，为什么当你女朋友，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只是一昧的顺从了机缘巧合的安排，活了都快二十年了，我甚至连自己想去哪一所大学都无法做出选择。
要说我出生的意义什么的，不如说，我想问的是，我这个人，真的有在活着吗？‘活着’。”
乔慕的话音落下，房里便是有些苦闷的缄默。乔慕怀疑路凡是不是睡着了，侧头看过去的时候，正撞上他认真的视线，就像是小学生热爱着一门科目一样对讲课老师投去的，单纯又认真的视线。乔慕发觉，路凡这个样子可不是第一次。
“……嗯，你，没听懂吧？”乔慕尴尬。
“我觉得你并没有说完啊！”路凡似乎什么都知道，“你说下去。”
好吧，这个不是瞎认真的小学生，高抬他一下，这个是期待着老师讲出自己所想的答案的，小天才？
乔慕移开视线，理了一下思路，还不是很清楚自己要说什么，暂且说：“我觉得，在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天，生父断气的时候，我的某种东西也跟着断气了。如果没有人收养我，如果养父没来接我，我大概是个只会蹲在墙角什么也不做的，爬虫？”
“但现在不是那样。”路凡轻笑，“虽然我发现你确实喜欢蹲在墙角，但不是爬虫，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小猫吗？懒懒的，惬意的窝成一圈的小猫。”
乔慕：“……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在说一件事实。你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颠覆你一直以来的生活。你说的我也可以说啊！我九岁的时候妈妈上班出了车祸，突然间就离我和老爸而去了。我接受事实，然后为了不让心力交瘁的老爸伤心，当一个好学生，会照顾自己的好孩子，还顺带照顾老爸。我当做亲妹妹的宋林淘也突然人间蒸发了，我继续接受，然后让自己扎进人堆里面，获得安慰。夏箬来我们学校做改革宣传了，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这个学生会长洗脑，我也从了，然后帮她宣传，之后失败，被学校给当做什么反什么的开除了。我也没办法啊！投奔桥柳做牛做马喽！但是，你从来不曾觉得我是有什么东西死掉的人吧？”
路凡说得很轻松，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把手伸给角落里的乔慕，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小屁孩！你是被围墙拦住了去路无法前进了吗？把手伸出来，我拉你一把。”
拉我一把？
乔慕看向路凡，可能是正午，终于有阳光挤进这个小地方的缘故，站在窗前的路凡看起来似乎闪闪发亮。
墙什么的，乔慕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对自己的事总是很迟钝，乔慕还是知道的。但现在，自己看着路凡，好像跟前“嚯嚓！”一声拉开一扇大门，阳光透进来，整个世界闪闪发光，有点可爱。
这就是恋爱吗！？哈！？为什么我的恋爱来得怎么迟？！不不不！如果说有人读懂了自己都不懂的自己，这已经不是恋爱这么简单了吧！？
路凡并不认为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不是告白，不是求婚，为什么乔慕看起来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乔慕动作很快，伸手一拉路凡定在跟前的手，一下子扑到了路凡身上。路凡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还伸出手挣扎着拉了一下窗户，没拉住……被自己一米六的女朋友扑倒了。
乔慕不管捂着后脑勺喊疼的路凡，抱着人道：“有点不冷静啊……”
路凡：“不要用这么感慨的语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