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大腿脱离束缚，甘毕毕赶紧抬脚准备离开，却发现下一瞬自己的另一条小腿又是一重，竟是那小娃娃又扒拉上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我死也要跟着你的阵势。
“叔叔，求求你带上我吧，球球很乖很能干的，要是连叔叔也不要我了，那球球就只能饿死在街头了。”
甘毕毕一头黑线，方才那么大一锭银子够你吃个几年了，怎的还能饿死。
球球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哭得更加凄惨了起来：“球球还这么小，又是女孩子，就算不会饿死，也会被人贩子卖到窑子里去，叔叔真的忍心看到球球被坏人抓走吗？”
那小模样，简直是我见犹怜。
阿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用央求的小眼神看向甘毕毕：“公子，小球球说的没错，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但乡野小地中的歹人依旧不少，要是她真的遇到坏人，那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你也想让我带上她？”甘毕毕问阿香。
阿香却拼命摇了摇头：“阿香不敢要求公子收留她，只求公子允许让阿香带她一路，她的一切起居阿香来照料负责，必定不会影响了公子的要事。”
“那之后呢？你准备一直带着她？你可是未出阁的女子。”
阿香似是已经想好了后路，连忙解释：“阿香在京城有一个远方亲戚，他们膝下无子，一直想要收养一个孩子，到时若是球球愿意，我会带她去见见我的那位亲戚。”
“哎。”甘毕毕忽然叹了一声，“你现在是我的贴身丫鬟，你带着她同我带她又有什么分别。罢了罢了，既然这样，那就让那小团子暂且跟上我们，日后的事情日后再打算。”
阿香大喜，连声感激。
小球球同样破涕而笑，腾地站起，仰着头冲甘毕毕与阿香眯眼笑：“谢谢叔叔，谢谢姐姐。”
说是跟着阿香，但小球球一路上却总爱粘着甘毕毕。走路时说自己头晕，要叔叔牵着走才不会摔倒；过河时说自己害怕，要叔叔抱抱；吃饭时说自己手疼，要叔叔来喂她。
一路下来，小球球悠闲肆意，仿佛她才是主子，阿香和甘毕毕都是她的下人一般。
阿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却又狠不下心来赶那可怜的小娃娃离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垮了又垮。
趁着小球球捧着两串糖葫芦美滋滋地啃着的缝隙，阿香垂着头同自己公子道歉：“公子，我也没想到她会……对不起。”
“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阿香瞥了一眼甘毕毕被小球球蹭脏了的一袭白袍：“可是公子的衣服。”
“衣服脏了换换便是。我们今晚在前方那间客栈落脚，明天再继续赶路，你先带球球到附近的成衣店买件合身的衣衫换洗，我在客栈等你。”
“是。”阿香接过甘毕毕递来的银子，领着小球球便走了。
原本计划半日的行程因为小球球的突然出现而活生生拖成了一日。
索性的是他们已经在天黑之前抵达清水镇，只要过了今夜，明天便可直接打听那位神医的住址。
甘毕毕在客栈中定了两间上房，自己与阿香分别一间，至于那个小团子，她喜欢同谁一起便同谁吧。
阿香和球球还未回来，甘毕毕一人坐在房中喝茶。想起球球那狡黠机灵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但须臾之日，脸上的笑意便渐渐垮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的女儿也该像球球那般大了，只是不知她的性子会像毕毕，还是像他的爹爹。
虽然已经决定要放下曾经的一切重新生活，可是静下心来想想，真的放得下吗？
宫里的那位是他爱了三生三世的人啊，还有他的女儿，他真的能够当作从未生过她吗？也许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正出神之际，忽然听到了敲门声，是阿香与小球球回来了。
阿香已经将小球球彻彻底底地清洗了一遍，又换上了一套新买的粉色裙子，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被绾成了可爱俏皮的双髻，齐齐的流海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眼底闪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狡黠。
那红扑扑的脸蛋，圆滚滚的小身板，似年画里走出来的女娃娃一般讨喜。
先前她脏兮兮、灰扑扑的，瞧不清模样，但现在正经打扮起来竟让甘毕毕眼前一亮，而奇怪的是，她总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像是在何处见过一般。
阿香有些苦恼地说：“公子，这小娃娃执意要在你的房中睡。”
“无妨。”甘毕毕嘴角绽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伸手将地上小凳子般高的小团子抱了起来，“今夜就让她和我睡吧。”
似是得到一种神奇力量的牵引，甘毕毕明明一直不大喜欢这孩子，可现在却忍不住想要同她多接近几分。
这来路不明的小女娃今天已经把自己公子闹得够呛，阿香哪里敢让她再打扰公子休息。
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个字都还未说出，便被小球球抢先道：“我还是小孩子呢。我喜欢叔叔，叔叔也喜欢我，阿香姐姐难道想要拆散我们吗？”
一句话直接把阿香说成了棒打鸳鸯一类的人，阿香一脸黑线，甘毕毕却笑出了声：“好啦，阿香你也累了，早些回房休息，无需操心我们。”
“是。”阿香欠身，余光瞥见小球球竟对自己做了个鬼脸，她越发觉得让这表里不一的调皮鬼和公子一间不大妥当，可是公子都已经发话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夜里，月色浸润，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纱映出房中塌上两张睡颜。
男子俊秀无双，此时侧卧着，睡得正香。
睡在里侧的小身影微微动了动，一双大眼睛倏地睁开。
她瞄了一眼身侧的男子，又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戳了戳他的脸蛋，没醒。
她嘻嘻一笑，小心翼翼地坐起身，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再鬼鬼祟祟地溜到甘毕毕挂在衣杆子上的锦袍边。
小球球抬头望了一眼依旧挂在腰带上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踮起脚尖够了够，发现还是够不着。
回头偷偷瞄了床上一眼，见那俊秀男子依旧熟睡着，便长了几分胆量，伸手抓住衣袍一角，轻轻一拉，整个袍子瞬间滑落。
小糯米团子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被那掉落下的宽大衣袍裹住。她张牙舞爪地捣鼓了一阵，这才好不容易把蒙住自己脑袋的衣袍扒拉了下来。
偌大的衣袍掉在地上，连同腰带上的钱袋子也“砰”的一声落地。小球球心头一惊，又一次冒着身体瞄床。
她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那人没被这声音吵醒。
复又龇牙笑了笑，她得意洋洋地蹲下身子捡起那只钱袋子，小手扯开袋口，再瞠眼一看，险些连口水都要躺下来了。
“好多钱啊！没想到那个傻子那么有钱啊。”
“对啊，我什么都没有，就是银两多。”
小球球一愣，抱着钱袋子的手莫名抖了起来。她动作僵硬地回身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色亵衣的高挑男子正站在她的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而房间的烛火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