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脆响过后,屋内再次归于平静。
心有余悸的叶梓瑶见甘毕毕面色淡然,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顿时明白了什么。
“你在骗我!”
嫁给温雄的这数月里,她对温怜儿的秉性摸了个投透。
她就是一个软柿子,除了哭以外,没有其他本事。
然而就是那个一贯遇事就哭的小孩,今日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仅口齿伶俐了,胆子变大了,连心眼也变多了。
要不是这几日来她们几乎没有分开过,叶梓瑶几乎要怀疑眼前的这个温怜儿到底是不是真的温怜儿。
“怜儿哪里敢骗嫂子呢,怜儿刚刚只是看错了而已。是嫂子一惊一乍的,把怜儿吓得不轻呢。”说完,便瘪起了嘴,眼眶中瞬间就有泪花在闪烁。
这一回连叶梓瑶也有些懵了。
刚刚才冒出的那个想法瞬间又被她挥去。
这明明还是那个胆小怕事又爱哭的小女娃,只是话比往常多了一些罢了。
叶梓瑶松了口气,但一见地上的药汁碎瓦,顿时又觉得心口烦闷。
从小到大,何时需要她如此卑躬屈膝地去照顾别人。
原本以为嫁给温雄以后,可以继续当她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谁知温府的男人,不仅小的没出息,老的同样没有出息。
真是气煞她也。
“我看小妹面色不错,说话也是中气十足,想必你那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既然这样,少喝个一两次药也没什么所谓。”
说完,转身离去,然后打发了温雄来收拾地上的残局。
甘毕毕看了眼地上还未擦干净的药汁,又望向叶梓瑶离开的方向,露出了一抹不深不浅的微笑。
翌日晨,破旧的茅草屋中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附近雅雀瞬间飞散。
温共都与宋氏一下子被惊醒,面露慌色。
甘毕毕亦是被那声响扰了美梦,揉了揉眼睛,又往宋氏的身上蹭了蹭,继续睡觉。
反正她现在只是一个三岁小孩,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大人顶着,她只管睡她的好觉,然后坐等一场好戏上演就是。
温共都最先穿好衣服冲出了房,宋氏随即也跟上。
两人才走到门口,便同时愣住了。
叶梓瑶站在水盆旁边,两手捂着自己的脸,露在指缝外的双眼噙满了泪水。
“你、你的脸……”宋氏指了指叶梓瑶在一夜之间长满了红斑的脸,语气里满是震惊,“怎么会变成这样?”
叶梓瑶好面子,听到宋氏这么问,顿时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她不过是晨起小解,准备洗手之时就着水面照了照,便发现自己的脸变成了这副模样。
与此同时,温雄也已经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看到自己爹娘都在,先是愣了愣,再看了一眼叶梓瑶的脸,脱口而出:“哪来的丑八怪,我娘子呢!”
叶梓瑶本就已经委屈至极,听到这话,更是气急败坏。
冲上前就对温雄一顿拳打脚踢,再无往日的温婉贤惠模样。
“你看清楚点,我到底是谁。”
温雄被揍得哇哇大叫,听出叶梓瑶的声音后,连忙求饶:“娘子,我错了,我错了。”
又是好一阵哄,叶梓瑶才平静了下来,坐在角落捂着自己的脸哭出了声。
温共都与宋氏面面相觑,商量过后还是决定用身上最后的一点银两,去请一个大夫来给叶梓瑶看看。
叶梓瑶好不好看不要紧,但大家同在一个屋檐底下,对着她那张脸实在是有些食不下咽。
更重要的是,万一日后她和温雄生的娃也长成了这副德性,那可就糟糕了。
温雄拿着母亲递来的碎银子走了许久的路,才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大夫,并请到了家中。
大夫为她把了脉,又对着叶梓瑶惨不忍睹的脸仔细瞧了几眼,问道:“夫人近日可是有触碰过黄丝草?”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疑惑不解,唯独叶梓瑶变了脸色。
“我、我不知道大夫所说的黄丝草是何物。”她低着头说。
大夫起身左顾右盼,像是看到了什么,加快脚步跑出屋外,隔着自己的衣襟摘下了一株黄绿色的草,再回了茅屋。
“就是这个。”大夫道,“此草看似常见,实际上是一种慢性毒药,若是长期服用,可以致死,仅仅只是触碰,也会像夫人这般,轻则面长红斑,重则皮肤溃烂。”
“啊,大夫,那我娘子的脸可还有的救?”
大夫正准备说话,忽然感觉手腕上一重,一道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往下扯。
甘毕毕踮脚嗅了嗅那株黄丝草,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这个味道,好熟悉啊。”
小女娃的声音软糯无害,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皆是震惊。
“嫂子给我的药里就有这个气味,嫂子的手上也有这个气味。”甘毕毕说完,像是显摆一般,摸了摸自己鼻子,“怜儿的鼻子可灵了,保证没有闻错。”
看似童言无忌的一句话,却让众人的脸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温共都与宋氏诧异地看向叶梓瑶,叶梓瑶依旧将脸埋得低低的,双手止不住得颤抖。
温雄还没反应过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独自烦恼着。
要是自家美貌的娘子的脸治不了了,往后岂不是天天都得抱着个丑婆娘睡觉了。
“大夫,你就直接一点,我娘子的脸,到底能不能治。”
“治当然是能治的,就是这药钱嘛……”大夫扫了眼所在的这间破屋子,犹豫道。
“钱不是问题,你尽管把药方开出来!”
温雄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大夫也没敢再说什么,直接留下了药方,收下了诊治费便离开了。
大夫走后,温雄拿着药方看了一眼,也看不出朵什么花来。
直接将纸收入衣兜,对宋氏道:“娘,你还有没有什么压箱底的银子,别藏着掖着了,快拿出来给瑶儿治病吧。”
“呵,你这媳妇儿城府如此之深,都已经算计到我怜儿的头上来了。我看他今日毁容完全就是自作自受,别说我没有钱,就算我有,有也不会用在这样的毒妇身上。”
“你。”温雄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不管怎么说,瑶儿都是你的儿媳妇儿,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雄儿!”温共都斥道,“你还没看明白吗?你那娘子想毒死你的亲妹妹!”
温雄喃喃自语:“温怜儿不是没喝那药吗。”
温共都气急,挥起手臂一巴掌打在了温雄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让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重。
温雄摸着自己在瞬间肿起的脸颊,诧异地看向温共都:“你打我?”
“你被那女人迷了心智,我要是不把你打醒,就不配做你的爹!”
“呵。”温雄冷笑,“好,你们不给钱,可以。那我自己想办法去。”
说完转身就要走。
对于叶梓瑶来说,温雄就是她唯一的救星,他要是走了,独留自己一个人在温家三口对峙,自己肯定是要吃亏的。
所以,见到温雄要离开,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拉住了他的衣袖,求救似的想让他暂时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