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目瞪口呆,阿香瞠目结舌,就连正在走路的甘毕毕也停下了脚步,一脸问号地看向怀中的小团子。
她刚刚……说了啥?
爹爹?
爹爹在哪里?
甘毕毕下意识地四下张望,想着莫不是小球球口中那位长得好看人却很坏的“爹爹”恰好就在萧府之中,然而望了许久,四周并无他人啊。
难道……
他动作僵硬地将目光落在了正围在阿香身周的那群家丁身上。
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激灵,天大的误会啊。
“爹爹。”小女娃又唤了一声,胖乎乎的小脸上挂满了笑容,一双水亮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甘毕毕不经意间撞上了小球球含笑的目光,吓得险些松开正抱着小团子的手,他缩了缩脖子,脸颊不由自主地抽了好几下。
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球球肉乎乎的小手忽然伸了出来,搂住了甘毕毕的脖子,随即朝他脸上一凑,“吧唧”一下在他脸上香了一个,留下一滩口水。
“爹爹终于带球球回家了,球球好开心。”
现场的气氛倏登时变得诡异起来。
僵在原地的家丁们脑中齐齐出现了三个字——私生女。
甘毕毕急忙解释:“我不是。”
家丁们又想到了一个词——死不赖账。
渣男啊渣男。
甘毕毕欲哭无泪,恶狠狠地瞪向球球。
责怪的话语还没说出,下一瞬,球球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爹爹不要球球了,爹爹不想认球球了。娘亲,我要娘亲……”
眼见这小东西哭得越发大声,戏也越来越足,甘毕毕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忽然间就明白这小家伙早上为什么那么乖巧了,原来她是在憋大招啊!
很好,很可以。
家丁们还在用惊异又八卦的眼神看自己;阿香呆呆地站在原地,似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而怀里的小球球还在哭。
甘毕毕气得胸口疼,咬牙切齿地指了指球球,随即迈开大步,抱着小球球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球球这个死孩子立马停下了哭泣,甘毕毕彻底服了。
能让眼泪收放自如,这本事,他这辈子怕是都学不会了。
甘毕毕将球球放在桌子上,自己则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他瞥了一眼与自己视线齐平的小球球,气呼呼地说:“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球球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哭久了有些口渴,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你说要带我回家,那你准备怎么和别人说明我的来历?”
球球的一句问话让甘毕毕瞬间噎住。
他只想到要暂时收留这个孩子,却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同萧家二老介绍这个孩子。
萧良为官多年,谨慎多疑。一旦发现家里忽然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他定会将这个孩子的身份追查到底,到头来就相当于告诉球球的家人他们的女儿在萧府。
所以球球现在这番一顿闹,反倒替甘毕毕做了一个选择。
私生女的身份虽然荒唐,但却是最安全的。
甘毕毕很不爽,安全个屁,对你这小鬼头来说安全,对我来说却是在头顶上悬了一把刀。
他千辛万苦在萧家二老面前留下的好形象可都要因为球球的这声“爹爹”毁于一旦了。
甘毕毕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恼火。
“你一个小孩,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你是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却是把我害苦了。你要真是父母双亡、无家可归那倒还好,可你不是。你有家,你有爹,有后娘,万一他们找上门来,我该如何同他们交代,又如何同我的家人交代。”
“我……”
原以为这个小鬼头又要装哭扮可怜,可谁知她竟是傻了一般,愣愣地看着甘毕毕。
那水盈盈的眸子太过清澈,看得甘毕毕也有些心虚了起来。
他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些,不管怎么样,她还只是一个三岁出头的孩子啊。
球球忽然垂了头,小肩膀不停地颤抖,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都在穿透甘毕毕的心:“我有爹有娘,可和没爹没娘并没什么差别。”
她还那么小,在说这话时却有着无限的悲伤。
从甘毕毕的角度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她只觉得这孩子是真的被伤到了。
像是有一双手握住了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收紧,叫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球球。”甘毕毕轻轻唤了一声,她还是低着头。
“那个,叔叔没有不让你待在这里的意思,你要是想留下,待多久都可以。”甘毕毕握了握她的手,忽然发现那只手冰若寒霜。
她心头一紧,慌张地站起,便见方才还在颤颤巍巍的小身子如同一片凋零的树叶软软倒下。
甘毕毕大骇,连忙伸手将她接住。
小小的身体躺在他的怀中,浑身冰凉,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甘毕毕知道这女娃娃鬼得很,以为她又在装晕,但见她脸色不对劲,便又立即给她探了脉。这么一探,连她自己都惊到了。
眸中猜测在脑中浮现,但她很快便将那个想法否定。
匆忙将球球放到床上,又仔仔细细地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一遍,复又开出药方让阿香马上去抓药熬药。
甘毕毕一刻也不敢离开这个房间,生怕一瞬间便会发生什么变故。
球球昏睡了一夜,甘毕毕则一夜未睡。
他守在床沿看着床上之人许久,用目光将那张笑脸细细描绘了无数回,也将这两日里的细节一一回忆了一遍。
越是回忆,他便越是怀疑自己那个猜测的真实性。
昨日未细细检查球球的身体,所以并没有发现隐藏在她体内的顽疾。
那是早产所致的先天不足之症。
三岁的孩子,母亲早逝,父亲迎娶后娘,早产,以及她与轩辕辰逸如出一辙的眉眼……
他的心头有一个巨大的疑窦,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开,却又害怕会再次失望。
甘毕毕时喜时忧,不知自己到底该哭还是该笑。
“娘亲……”
女童睡梦中的呢喃声牵动着甘毕毕的每一根神经,他反手握住那只小小的手,明明嘴角含笑,但双眸却在瞬间红了。
“娘在,娘在。”用这副男子的嗓音说出这两个字很是别扭,可甘毕毕不在意了。
只要能与他的孩子在一起,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所谓?
能活着享受这一刻,便是上天对他最大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