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一般人死后会去往护世天王界，由阎摩安排转生，而并非由湿婆亲自接管。
我的苦行，我的夙愿，我献出自己一生所供奉的唯一之爱，如今终于的到了回报。
我信奉的寰宇之王，天真之主，尊贵的摩诃大天，终于被我的虔诚所感动，亲自降临到了我的面前。
“那么你猜猜看，接下来的她，会得到怎样的回报呢？”雷伊的故事戛然而止，反而转头望向文天泽，轻轻的发问。
“难道说，她得到了湿婆的赞赏，成为了他的妻子？”文天泽沉吟着问道，“不过，湿婆的妻子不是雪山神女帕尔瓦蒂么？而她的前世则名为萨蒂，不管哪个故事，都并不是这样的啊。”
“那是当然，湿婆的妻子从来只有一位，不可能是迦陵频伽公主。”雷毅说道，“继续猜猜看。”
“无法成为妻子的话，那么应该就是在下一世得到深厚的福报了吧，她这一世已经是小国公主，下一生恐怕就会是什么大型王朝的王后了，又或者嫁给哪位神明和仙人。”文天泽思索片刻后，回答道。
“为什么非要嫁给某个尊贵的男人，才算是福报？”一直安静听着故事的古琳琳，忍不住插话说道，“就不能是她自己，成为了一个国家的女皇或天界的女神么？作为印度神话体系的顶点，湿婆应该做得到这些吧？”
听到两人的答案，雷伊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回答”，又有些恶作剧得逞的窃喜：
“真正的答案是，迦陵频伽公主的兴奋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到了一句五雷轰顶的裁断。”
【你的下一世，将会堕入畜牲道，以偿还你的罪孽。】
“什么？您说什么？！”公主错愕的愣了许久，以为是自己太过兴奋而听错了，半晌后才说道：
“您在我生命的尽头降临，难道不是为了嘉奖我的虔诚和接受我的爱意么？”
“实际上，四十年前我就已经来到你的身边，只是，你没有认出我来。”
一个的男人身影在虚空中浮现出来，他的外貌似曾相识。他有着如同涂抹了骨灰的惨白肌肤，脖子中幽幽闪着蓝滢滢的光泽，肩膀上缠绕着一条吐信的蛇……
而他的额头中央，赫然有着一只紧闭的眼睛——那是湿婆的灭世之眼，一旦张开，整个世界就会化作一片火海。
“是你？！竟然是你——”她不由得身子一软跪了下来，“对不起，我竟然没有认出您的化身，请您宽恕我的罪孽。”
“没有认出我本不是什么罪孽。”湿婆淡淡的说道，“凡人肉眼俗胎，的确难以看穿三相神的化身。”
“那么，您为何还要这样惩罚我！”她抬起头来，不甘的大喊道，“我是如此的爱您，我用自己的一生来陪伴您的神像，我用全部的生命和鲜血来供奉您的化像，再也没有哪一个信徒比我抛弃的更多，实行比我更艰苦的苦行。”
“这就是你的罪孽，公主。”湿婆叹了一口气，“因为你爱的并不是我，即便我从你眼前走过也不曾有注意。你爱上的，只是那个不顾一切，虔诚而疯狂爱着我的自己。”
“没有节制的爱欲会带来灾难，尤其当它只是一种虚幻的自我满足时，会连带毁灭周围的一切。“湿婆的声音听上去如此遥远：
“你的亲人，你的子民，苏鲁志陀罗国的许多人都因你而亡，这便是你的罪业。”
“不——我不认同！”她不顾一切的对着自己的神嘶吼道，“我没有想伤害任何人，只是一心一意的爱着我心中的您而已，如果这也算有罪的话，那么让信徒走入歧途，不可自拔的你也一样有罪！”
“我诅咒你——”她那犹如天籁般的嗓音，此刻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你将孤独的在这大地上不断流浪，无人可以理解和抚慰。即便有了爱人，也会不被她的父母所认可，不为天下人所理解，短暂的欢愉过后，就会是激烈如火焰般燃尽的死亡。”
她想看看，当轮到自己接受不公的命运时，这被称为淡漠的无烟之火，无情的魔醯首罗的神明，是否还能像刚才那样平静如水。
“公主，不契合正法的诅咒最终都会返照到自己的身上，即便如此，你仍旧要诅咒我么？”
啊，真是太可恨了，为什么他的表情还是那样平淡？就像是在四十多年前，无礼闯进神庙那一天一样，平淡的诉说着让人想要癫狂的话语。
“是！当然！即便我沦落为最凄惨的畜牲道，也要看你得到报应，变得比我现在还痛苦，看你在悲痛中沦落所有的光芒和神性……”
说到这里，她终于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失声痛哭起来——那是自己痴恋一生的男人，倾注了全部的生命与美好的对象，而自己竟然用这样恶毒的话语去诅咒他。
或许就像他说的一样，我所爱的，真的只是拥抱着那个幻象的自己。
“那么，我接受你的诅咒。”
“——这就是一切的结束了么？”听到这里，文天泽才有些出神的望着雷伊，喃喃的说出这句话。
的确，不管是他还是古琳琳，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毕竟公主的行径，的确称得上对待信仰一心一意，虔诚到完全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即便最后没有如愿成为湿婆的新娘，但认为她会得到正面回报，是几乎一致的人之常情。
而雷伊所说的结局，虽然听起来有些残酷，可仔细一想，却意外的很有道理。
沉湎于幻想之恋，终将堕落畜生之道，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只需要一厢情愿的热情就可以完成的。
“差不多，就要到尾声了。”雷伊似乎很满足于两人的反应，语调也有些轻微的上扬，“岗仁波齐圣峰，是万年冰封的雪地，也是湿婆神的道场。”
“听说，只有靠近山坡的一片区域，竟是这绝境中唯一一片温暖的生机，开满了娇美绚烂的檀香花。”
“前往朝圣的信徒们，常会在那片山坡歇脚，看到那儿有一只金色的鸟雀，它口中不断鸣唱着哀婉的天籁，直到油尽灯枯，从喙中吐出斑驳的鲜血。”
说到这里，雷伊的眼神忽然显得有些悲伤：
“然后，它会搜集枯叶残花点燃，投身于其中，燃尽自己，再留下一枚金色的蛋，永恒的重复这个轮回。”
“那么，告诉我这个故事的用意是什么？”文天泽叹了口气，问道。
“薄伽梵歌的副本，就是我设计的。”
雷伊的口中，抛出了一句让他震惊至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