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朝还没有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却突然面对这样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回不回答，而是亦悠悠的想法本身，是不是有问题，是否要做出回应。
从认识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却唐突的被告知，她想让彼此成为恋人，而且出发点是因为长得和姐姐沈明月相像。
事到如今，应该直接拒绝她吗？
然而此情此景，在这样的月色下，她已经卸下了高位者的武装，抛开了矜持，如同一名柔弱的女生在喜欢的人面前，述说表白。
但是，却又不是正常的表白。
“悠悠姐，实在抱歉。唯有这件事，恐怕恕难从命了。”
“因为暮成雪，是吧？”
“嗯，是的。”沈今朝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亦悠悠并没有立即显露出沮丧的面容，咧嘴调笑道：“你当真了吗？哈哈哈，真是的。”
亦悠悠说着干脆利落的转身继续向前。
沈今朝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不得不快步跟上，对于是否应该与她并行，这次却变得犹豫。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也许……
没有也许，没有如果……
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语，许过的诺言，这些都是既定发生的事实。
“其实，我对年龄并不介怀，只是我与雪有过承诺，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我不想令她伤心。”
“嗯，你知道我上午和暮成雪见面，说过什么话吗？”
“呃，这个……”
沈今朝看向前方，接着说道：“我并不知道，也不会好奇追问，因为无论你们说过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的想法。除非……”
亦悠悠主动放慢脚步，与沈今朝并行，半弯腰俯身瞄向他。
“除非什么？”
“没什么……”沈今朝侧过脸看向车道。
“诶，真的吗？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吗？我和暮成雪说了什么。”
沈今朝保持沉默，因为现在，完全是被牵着鼻子走。
“我向她介绍了一名医生，对她目前的情况会有帮助。这会，暮家应该已经与对方联络了吧，毕竟国外现在才到早上呢。”
“真的吗，她还有可能恢复吗？”
“唔，概率比较小，但是也不是不可能，”
“太好了，悠悠姐，非常感谢你。”沈今朝话语十分激动，说着还轻捂胸口，似是在祈祷，又似乎心中的大石减轻了些许。
然而这些言行在亦悠悠看来，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但是又能如何呢，他毕竟还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
“算了，反正时间还很充裕，但是呢，带明月走，也是我这次回国的目标之一。至于你，你又你的自由，想不想跟我走，你自己决定吧。”
亦悠悠说着再次加快脚步，没等沈今朝回答，接着道：“赶快走吧，我困了。”
本想快速回到酒店，结果路边的一个烧烤摊，像是有魔力那般吸引了亦悠悠的视线。在吃着烧烤的时候，甚至提到了当初在大学期间，和沈明月一起吃路边摊的事。
别看她现在已经是知名集团企业的高层，也是有过年少不羁的往事，并不会因为地位的变化而放弃曾经喜欢过的人与事，包括食物，这些都已经不仅仅留存在记忆，如同写进了基因那般，连同下一代的思想都会跟着受到影响。
吃着烧烤喝着啤酒的亦悠悠一反常态，那股气场完全消散，连沈今朝都不得不跟着喝上了啤酒。亦悠悠吃过之后甚至点上了香烟，唯有香烟沈今朝谢过婉拒了。
亦悠悠看向周围的树丛和公路，若有所思。
在她吃烧烤时那高昂的情绪，随着香烟慢慢燃尽逐渐变得冷漠，拿起包包起身的那一刻，沈今朝迅速过去结账，然后跟上。
回到酒店已经快到晚上九点，这约莫一公里路却走了将近一小时。
在蒂亚波罗酒店的大门外，目送亦悠悠进去之后直至看不见，沈今朝转身回家。
然而在沈今朝转身离去的时候，亦悠悠却只是靠在酒店大厅通道的墙壁，微咬红唇，拳头紧握。然而并不怨恨沈今朝的拒绝，而是自己目的并不纯良，加上他已经有喜欢的人，宁愿为了一个可能这一辈子瘫痪的同学，拒绝了在他最需要帮助时伸出手的自己。
或许人就是如此吧，感性与知性所带来的情感不同，也不能作为报答，更不能用来威胁，否则只会破坏这还算美好的一切。
在有酒店员工经过的时候，亦悠悠已经恢复平时的气场，走进了电梯。
随着电梯门两侧不断合拢，仿佛正在关上心中的一扇门，直至电梯门并拢。
沈今朝在回去的路上，似乎是独处之后头脑逐渐变得冷静，慢慢的思索着，回想起亦悠悠说过的话。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判断，她都没有明确表示她的话是玩笑话，虽然是为了化解尴尬问了是否当真，然而她就是认真的，就算是自己年轻经验尚浅不懂人情世故，也能够感受到她当时的真诚。
但是在这个恩人展露出最真诚的那一刻，一直口口声声想要报答她的自己，却令她失望了。感恩报答，不意味着就要曲解自己的感情，否则只会带来伤害。
况且她的目的……
沈今朝双手捂着后脑不断骚动，感觉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都已经拒绝了又何必这般耿耿于怀。只能从别的方面，尽可能的报答亦悠悠就好了吧。
随着心境的平复，挥之不去的念头，将思绪拉到了当初，母亲和姐姐的努力付出，不论她们做出了怎样的决定，都从来没有愧欠过他沈今朝。
母亲为了子女，宁愿放弃治疗的投入，如果不是她当初的决定，恐怕姐弟二人连书都念不上了。至于姐姐和亦悠悠之间的事，姐姐治疗耗光积蓄的事，这些都已经无法评估了，更不会因为这种模糊的间接性质，盲目的仇视，母亲的离世与亦悠悠并无直接关联，甚至没有关联。
这些都是母亲和姐姐各自的选择，才会有了今天这样的走向，就算当年换成另一种情况，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唯有感激，感激站在这里的自己，让自己能活着站在这里的，给予过自己帮助的所有人。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