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没有辩解，没想辩解也没能辩解，甚至就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孟诚宏和丁燕梅也是中午来到近前，将仍旧有些呆滞的孟瑾轻轻的抱在了怀里。
这依旧是一场大戏，每一个角色的出场顺序都很重要，而作为导演的，又会是谁呢？
脚边的小貂鼠显得有些战战兢兢，很显然它还没想明白，明明说是处理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这些人类却自己打起来了呢？
小家伙有些疑惑的拉了拉徐幼霜的裤脚轻轻叫了声，却打破了战场沉重到无以复加的氛围，苏秦挠了挠头，感觉应该轮到他说话了。
"我好像，全都想起来了..."
不是质问，也不是谩骂，率先说出口的只是这件事而已，苏秦挑了挑眉，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愤怒或者情绪化，只是轻描淡写的解释着现状："看到纪录片的时候就把一切都想起来了，很多东西也走了解释，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鲜血淋漓的画面，和曾经折磨了苏秦很久的噩梦所重合，就连很难解释的应激反应现在都给出了答案，根结就在这里。
苏秦甚至记起，美工刀的刀刃划开肌肤之前，他自己在那个阴暗的房间，在那个阴森可怖的雷雨天，将那个鲜血淋漓的视频看了多少遍，每一个点，每一个声音，甚至每一张脸。
看到恶心，看到反胃，看到呕吐。
"那两位的事情，就是个意外嘛，可能有你一点点原因，不过显然是他们不规范驾驶的原因，我们家大业大，再怎么说也还有自保的能力，不至于，不至于的..."
依旧在替孟瑾开脱着，苏秦想尽量的用一个轻松的语气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他想坚强一点，也在努力着，只是有时候，忍不住。
眼泪忍不住的再往出涌，视线在渐渐变得模糊，苏秦有些无力的跪在地上，深深低下了头，他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他们走了。
那个精心经营的***园，顷刻间土崩瓦解，从此后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再感受不到他们的危险，苏秦知道那只是个意外而已。
是的，只是个意外而已，所有对孟瑾的埋怨都只不过是迁怒而已，那是无能亦是无知。
只是，事情不该弄成现在这样的。
再次抬起头，强忍着泪水，想要再说些什么，再去解释什么，刚刚提起的一口气却又瞬间崩溃了，阴冷的天空之上，再一次响起了一声炸雷，就仿佛在嘲弄着什么，狂风夹杂的雨水开始洒落，呼啸着，席卷着天地间的一切。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是孟瑾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是那么无力，而下一瞬，那个身影却猛然扑在了苏秦的面前，抱着他嚎啕着："别这样，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你别这样好不好..."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打在脸上，混杂的泪水从孟瑾的脸颊滚落，苏秦的眼神，她曾经见过，失神而绝望的目光，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被遗弃的苏秦，那时有该是怎样的绝望？
孟瑾后悔了，从未像现在这般后悔过。
每个人都会说，得到了某些东西，就注定会失去某些东西，那么她得到了什么，是名声还是利益？似乎都没有，她能够感受到的，是她亲手推开的那个人，和再也抓不住的未来。
擦拭着眼角滑落的泪，苏秦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孟瑾的后背："我没事的，我只是想他们了，真的，很想很想..."
这不是应付的说辞，这一年间苏秦经历的事情已经足够多，早就不再是首次暴露在狂风暴雨中的娇嫩的花儿，他早就已经变得坚强。
而现在，苏秦只是想他们了而已。
整整二十年，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可是偏偏像他这样的人，连子欲养而亲不待都说不上，从始至终只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天真笨蛋而已。
"我说过了，这件事不怪你。"
轻轻拍着孟瑾的背，苏秦很清楚，这一年来孟瑾每时每刻都活在煎熬中，十几年间他们一起长大，就如孟瑾了解苏秦一般，苏秦同样了解，这个善良的女孩，在事发之后内心会陷入怎样的煎熬当中，尤其是，知道了苏秦父母真正的离世原因的现在，更是如此。
"相信我，包括我在内，没有人真正的怪过你，你也许是那个因，但你只是揭露了一个真相，一抹现实而已，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不是安慰，孟瑾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将一个藏于角落的小小阴暗摆在了明面上。
无论是孟瑾，或者是孟瑾的导师，论文也好纪录片也好，完全没有恶意导向，只是那些血淋淋的事实，似乎是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网络上的骂战也好，现实中的骚扰，甚至发展到最后的械斗，人身伤害，这些和孟瑾没有任何关系，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联系，大概就是将本来几十万人看到的画面，放在了几亿人面前，然后这义愤填膺的几亿人，坐不住了。
有恶意吗，当然，世人皆有恶意。
商贩扭断貂鼠的脖子，网络上的人身攻击恶意诅咒，被砸毁的养殖场，唐在医院的人。
这都是恶意的具体表现。
孟瑾又做了什么？
孟瑾拿了一个摄像机，将她拍摄到的画面放到了网络上，没有剪接，没有修改，就事论事，最后却被片面的大肆宣扬着，那篇论文的观点是动物保护或者所谓的人道主义吗？
有部分是，但是人们似乎只会去选择性的接受自己所需要的部分，至于真相是什么，大家似乎并不是很关注，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宣泄口，一个能供他们发泄恶念的软柿子而已。
善良？邪恶？正义？公平？
谁会去在意，谁又想去在意？
只要诅咒轮不到自己身上，万事大吉，至于自己是不是在被当枪使，是不是间接的成为了某些人的敛财工具，成为了某人手中的刀枪棍棒——他们仍旧不在乎，自己痛快了就好。
反正快乐，总会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