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男人的侧影。
静静地看着，不忍说话而打扰到他。
他的所有烦恼她都听得到，曾经不以为然，现在渐渐懂得人无论贵贱，都是不易。
然而更多的不忍是她路途的终点，是没有他的终点。
世界的尽头或许仍是孤身一人，相会在岁月长河里仅仅是昙花一现。
更多时候是看着他独自一人站着，而她在另一个时空里，抱膝于风雪中长眠。
虽然不想把这种思绪确定，但依然想要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希冀和转瞬的快乐，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从来没有考虑过放弃，但休息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身外的情和仇希望他暂时放下，因为太过劳累。
仅剩下自己微弱而虚幻的视觉。
犹如童话般地企盼下去。
或许希望旅途的终点是两个人，却仍旧无法触碰到那份温暖。
旅途终结之时，这一幕也会变成回忆。
扶苏脑中如闪电划过般一惊，她对这一幕有种即视感。
这一个剪影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被人不断地重复着。
不管那人的动机是什么，扶苏是感恩的。
因为再一次来到你的身边。
◇
11月19日清晨醒来后，桥松就有了主意。
不愿意和应该做是两回事。
事情发展到如今，他必须要去拜访刘秀了，尽管过去觉得不想面对这个女人，但桥松想了一夜，觉得很多问题都和她有关，和师妹有关。师妹懵懂无知，因此除了秀姐外他没有别的选择，这些天阳学退道心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他，他渐渐变得不冷漠，反而从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种温暖。对刘秀甚至所有人的偏见也渐渐消解。对王楚灵的态度就是证明，另一方面说话也变得平和，更令人接受。他在平静中积累的不满和压抑，因为心法的引导，变成想要积极改变自己的动力。
清晨拨了刘秀的电话。
"晚上想找你聊聊，可以吗。"
"欢迎啊，来我家吃晚饭吧！"
刘秀的热情超出他的预料。桥松的心跳个不停，似乎两人之前的不快都能因为这几句话消散，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我叫扶苏也来？"
"别啦，你自己来吧，扶苏来了我怕又跟她聊个不停，把你给忽略了。"
刘秀说完便挂了电话。
桥松不由得笑了笑，就连上学路上的阳光也明亮很多。
他在和一个不敢想象的人通电话，而那人的热情能令人融化。
刘秀前世的一切似乎都是无懈可击，成功和胜利让桥松更信任这个完美的女皇，但又怀疑起她结晶到现在所做一切的合理性。在他眼中，一个帝皇应该为大志而舍弃很多，不择手段地利用他人去清除路上的障碍，杀伐果断，最后获得大一统。
她过去的成功让桥松产生敬畏，然而此世却换了个人似的，丝毫没有帝皇该有的威压，倒是更像一个目空一切的傲慢女人，反过来让他认为刘秀的动机实在难以揣摩。
或许她是累了吧。
历史上的帝王大多都很短命，虽然有一些名留青史的，也有一些长寿的，也有很多时候是权臣当道，帝王成了傀儡。就算是厉害的开国皇帝里，能做到善待功臣，自己也能善终的屈指可数。刘秀算是其中之一。
曾经是。
傍晚一放学就去刘秀家，桥松突然想起还没有买上门礼，看到楼下有一个茶叶店，又想起刘秀喜欢喝茶，便进去看了看。
茶叶店的装修很简朴，架子上是清一色的龙井，一片翠绿，和桥松见过的茶叶店很不一样。因为自己不是太懂，便看着一个个罐子里不一样的龙井茶烦恼起来，到底该买哪个好？
柜台后坐着个女人，似乎正在看书，面色和悦地抬起头，眼神飘过桥松，又如守望般地等他看过来。
桥松正想询问老板，看见女人已经神情和悦地站起来，一身青灰色道袍，眼眸暗红，梳着发髻，脚踩布鞋，灵台饱满，仙风道骨。
"老板，我买罐茶送人，选哪个好？"
桥松对女人仙气的打扮不怎么在意，觉得这是个人爱好而已，他只想尽快买好茶叶上楼。
"送什么样的人？"女人问。
"...算是前辈吧。"
桥松觉得现在的刘秀不像领导，更像是同事里值得去请教的人。
"今年的明前特级不算贵，如果很重要的话就选这个。"
女人挑了一罐茶递给桥松，眼神镇定地打量他。
桥松诧异女人的目光为何这么直接，但又不想多问，便匆忙问道，"多少钱？"
"这一罐是自家茶田产的，比市价贵三成。"
"这么贵？"
"也可以选别家的，按市价给。"
桥松纳闷，自家的茶田明明成本更低，又没有渠道费，为什么会更贵？
"算了，就这个吧。"桥松不想多费时间去想，匆忙交了钱走人。
深秋的风太冷，桥松走在路上回想着，觉得这个女人只穿一件袍子是真不怕冷，开着这样的茶叶店只卖一个品种，似乎也不在意客人有多少。
总觉得和自己的作风很像，便生出一种亲切感。
不多时在脑海里挥散掉这段插曲，来到秀姐家门口敲了敲门。
刘秀开门时，桥松差点傻掉。
他的吃惊是因为刘秀的穿着和以前根本不搭。
不对，是因为站在门口的女性，在身后的落日余晖下透着一种阳刚的美感。
刘秀虽然身材匀称，但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都风姿飒爽。她的身高略低于桥松，但是在女性之中绝对算是高个。
她此刻穿着深红色衬衫和西服，衣服虽然有着男性化的简单却显得华丽，衬衫风格也丝毫没有给人带来女式着装的感觉。
如果不是盘发、刘海和清秀高雅的容颜，实在是雌雄难辨。
"怎么啦？还不进来。"刘秀看到桥松怔住，不由得取笑他。
"...嗯。"
虽然外表男性化，但语气仍然透着她内心的温柔。
桥松此刻更加看不懂刘秀了，他觉得这样气质浑然天成的女性世间罕有，这个女人在威严中也显出温柔。衣着令她显得中性化。但亮丽的赤色头发和眼眸不能不说是耀眼，这让呆然的桥松不禁感到有些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