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城墙通体由剔透的乳白砖石砌就，仔细看去就像浓稠的牛奶里掺了水。
西城门内侧左右两条向上的甬道口，聚集了一大批纵横谷的高级玩家。
见洛星一个人过来，大多数人眼里都有敌意，她仿佛没看到一般，负弓孤身踏上台阶。
没有人拦她。
大战在即，城头仅有寥寥数人。
曙色沾霜按剑立在山河身后，略微偏头看向洛星。
两人互相点过头，洛星向前几步与瞭望远方的山河并肩而立，双手撑在垛口上。洁白砖石触之冰凉。
“山河。”洛星说。
威风凛凛的战士手执长枪，遥遥望向地平线，平静道：“我知道你会来。”
“那是，不然你也不会清场了。”洛星道，“可惜你们纵横谷的人，好像不是很愿意放我上来？”
“毕竟打了那么久，我们损失也大。”山河说，“他们都是听指挥的人，不会使小性子。”
“再加上记恨领地被我们拿走？”洛星补充。
山河没有回答，仍旧一动不动望着远方，惆怅道：“亡灵潮要来了，你应该是第一批老玩家，知道是什么情况吧？一旦城破，主城内几千万玩家都会下放野外。也不知道这次，国服三个主城有几个能守下来。”
洛星笑了。
“耀日城有寒龙牵头，还有飞花院，这种时候，雪衣应该不会太针对寒灯夜了。暮星城有北宸，有食神府，有冰河临渊，有凌烟阁……”洛星数点道，“说实在的，大家都在关注耀日城寒龙和飞花院的龃龉，还有浮月城我们两家的打斗，其实真正暗潮汹涌、争端最为激烈的，应该是现在还不声不响的暮星城才对。”
你歪楼了。曙色沾霜心想。
山河毕竟是老油条，不动声色就把话题绕回来：“看起来最不受关注的暮星城其实是最安全的，甚至比寒龙驻守的耀日城还要安全。食神府有一大批高手，加上北宸老道的指挥，还有冰河临渊、凌烟阁的几个高手，如果能同心协力，战力非常恐怖。”
说到着，山河终于转过头，自洛星上了城墙之后第一次看向她，露出了然的微笑：“而且，吴钩也去了。”
“嗯。”洛星平静道，“就算是众人瞩目的耀日城，高手层面也比不过暮星城。”
山河意有所指：“那浮月城呢？”
只有星辰令和纵横谷。
而且他们还连续打了几天，公会战、领地战倾举会之力针锋相对。
“有战魂、狼群、执剑啊。”洛星一脸理所当然，“国内一线的职业公会，御三家都在我们浮月城呢。”
山河：……
曙色沾霜的表情都有些绷不住了。
“他们人是多，那高手层面呢？”山河尽力保持平和的表情。
“杏花吹雨、白马听风……”洛星百无聊赖扳着指头道，“再不济，孙晋龙、御云书、许博文他们几个还是可以的。”
“……洛、摇、光。”山河几乎是磨牙说道，“你是故意的吧？”
“想合作就说嘛。”洛星屈指敲了敲光滑的白砖，“这里就我们几个，我又不会嘲笑你。”
“我……”山河瞪眼。
我倒是想说啊？我正抒情准备娓娓道来引出正事呢，结果你一上城楼就暗示纵横谷合作也会无纪律地插刀逼我作保证，一接话就顾左右而言他，一回答就装傻，我能怎么办？
“我不大会绕弯子，喜欢直来直去。”洛星笑了笑，伸出手，“山河，我们临时停战。”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山河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他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面上波澜不惊，跟洛星握了手，愉悦道：“合作愉快。”
在汹汹亡灵潮中守卫主城，势必要有龙头公会牵头。比起合作，更重要的是镇场子。震慑以往各自为战的各大公会别再作妖，组织没有公会的散人玩家同仇敌忾、抵御强敌。
“那到时候纵横谷能不能给我指挥？”洛星一上来就扔重磅炸弹。
“这……不合适吧？”山河说。
“也是。”洛星点了点头，不再作要求，只是解释了一句，“我就是觉得你们纵横谷打得忒没章法，白白浪费那么好的战力。”
山河：……
“啊我不是说你菜。”洛星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山河，“我是说，你们纵横谷的指挥也就比……比寒龙差了一点？”
“虽然是在比较中输了一头，但计量单位是寒龙，感谢你给我们纵横谷面子哦。”山河哭笑不得。
“客气客气。”洛星问，“你们准备在西门？”
“深渊裂痕在西边。”山河说，“西门应该是受冲击最大的，也是油水最多的。其它三道门都是小意思，你们星辰令也跟我们一起守西门吧。”
亡灵潮冲击的时候，主城四道城门，会有一道门是主要战场，每一波boss都会刷在这个方向，而其它三道门就类似于骚扰了。
“其它公会呢？”洛星道。
虽然说大敌当前，应当同仇敌忾，但玩家之间的仇怨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山河皱眉：“其它三道门虽说不比西门，但光靠散人肯定守不下来。那几个公会，必须调几个去守其它门，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战魂、狼群、执剑、饮酒……孙晋龙应该是最好说话的吧？”
“你让狼群待在西门？”洛星似笑非笑，“拂音倒还好，御云书是个什么人，打了这么久，你不知道？”
“我也不想啊。”山河叹气，“按道理，亡灵攻城，所有公会都应该放下成见。然而西门有利可图，还有我们两家顶在前面，让他去其它门是断人财路，谁说他都不会听。何况，以纵横谷跟狼群的关系，我去找他说项跟挑衅没区别，无非就是把暗斗变成明斗。”
“你们陌辞，”曙色沾霜开口了，“不是跟他们关系好？”
山河看了曙色沾霜一眼。
他是真不怕洛摇光多想的。
“有什么就说，我不会多想。浮月城龙头公会就我们两家，我不会觉得不平衡就憋着力不出，城破了大家都不好过。”仿佛知道山河想法似的，洛星解释，“狼群跟你们关系不好，我也不信任他们，只是我不想为难陌辞。”
“嗯，我知道。”山河表示理解，“御云书不是耳根子软的人，陌辞只是打了几把竞技场，终究是外人，御云书肯定不会听。”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叔。洛星心想。
秦陌忽悠人的能力，她是相当信任的。
“我是觉得，我们别花力气去说服了，有更简单粗暴的办法。”洛星说，“他想在西门，就让他在西门。到时候，以狼群的行事风格，跟积怨已久的纵横谷同处混乱的战场上，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山河定定看着洛星，没有说话。
这正是他担心可能会发生的事，但是……
“前几波，麻烦纵横谷冲在前面了。”洛星说。
“然后你准备出手？”山河问，“他恨纵横谷倒是无所谓，本来就不死不休了。星辰令本来跟狼群没有大仇，你要掺和进我们跟狼群的事，很吃亏。”
这就是默认了。
还是被洛摇光指挥了一波。山河心想。
“他敢作妖，我就敢打。”洛星道，“他要记仇，我也欢迎他打回来。到时候众目睽睽，我们两大公会一起压他，我看他走不走。”
以势压人，被洛星说得正气凛然。
“不是我自恋啊，其实我们合作，威慑力还是挺大的。”山河思索道，“如果……狼群迫于威慑，不敢在背后捅刀了，怎么办？”
“他怎么可以不捅刀？”洛星笑得温柔，“他必须捅。”
山河下意识扫视一圈周围，都是自己人。
洛摇光的意思，俨然是要纵横谷主动勾引狼群偷袭自己。
“……其实你就是想打狼群一顿？”曙色沾霜发出灵魂拷问。
“你跟狼群有仇？”山河也忍不住问。
“我跟狼群能有什么仇？”洛星漫不经心从城头望向远方，“曙色说对了，就是想打他们一顿。”
谁能在游戏上跟她结仇？就算真实存在，估计也早被杀到删号了。
“如此，三道门，战魂一个，狼群一个，还有一道门，劝执剑还是饮酒？”山河说，“这两个公会都有高手，带浮月城的散人玩家守下一道门应该够了。”
“执剑吧，我去说。饮酒高手是刺客，混战不好发挥。”洛星说。
“说人话。”曙色沾霜道。
“执剑那个工作室，我看着烦，给他流放，整远点。”于是洛星实话实说，“我怕我手一抖就不小心把盟友射杀了。”
“……”山河说，“你别把纵横谷的人射杀了就成。”
“行，事情说妥了。”洛星说，“狼群的那个门，他们去之前肯定人手不足，我们星辰令派尘歌过去，你们纵横谷派初鲤过去撑场面，没问题吧？”
道了别，注视洛星的背影隐没在台阶之下，山河侧首问曙色沾霜：“云皓，刚刚洛摇光说跟狼群没仇的时候，看的方向，是暮星城吧？”
“是。”曙色沾霜觉得山河有些想多了，“随便看一眼吧，狼群怎么可能跟吴钩结仇。”
同等水平的人，才有结仇的资格。
……
洛星下了城楼，先跟孙晋龙和许博文说了情况，他们两人很好说话。一听星辰令和纵横谷合作，都立刻表示可以去守其它城门。
然后私聊月落乌啼。
【洛摇光】：你跟南山说一声。亡灵潮来的时候，饮酒跟星辰令、纵横谷一起守西门。
【月落乌啼】：我们守西门？你别是来骗人找乐子的吧？
【洛摇光】：你有什么好骗的，骗你都没成就感。
【月落乌啼】：？？？小小一个弓箭手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洛摇光】：中二病没救了你。
【洛摇光】：好好享受一下跟你们小云弟弟并肩作战的机会哦，毕竟人身心都在我们星辰令，有了这次没下次（#咧嘴笑）。
月落乌啼黑脸看着密聊。
这语气，不是咒他们回光返照？
知道是她的好心，但咋就这么想打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