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那几句话，卜善听着还算顺耳，认为还是有几分道理，直到最后一句。
她嘁了一声，甩开陈栩谦胳膊说：“你就吹吧。”
经过此次探讨后，陈栩谦对吸烟依旧乐此不疲，照抽不误。但在上海的那几年，也为卜善戒过一阵子，实在忍不住也只会偷偷过过瘾，但从来没在她跟前抽过了。
飞机降至首都机场时已是晚上。
来接他们的是李柯。
昨个晚上，陈栩谦带卜善去买行李箱，在商场让柜台小姐把店里最大的箱子全部罗列出，任她挑选。
她只觉太大，也太麻烦。
陈栩谦手随意搭在其中一个上面说：“大的才好，免得又不够你妈妈装。”
最终在他坚持下，卜善喜提黑色29寸的行李箱，但也着实不便宜，比她遗弃在酒店的那个贵了好几翻。
送她回学校，陈栩谦难得没让李柯把车开进去，只让在校门等他。
还没开学，校园里并没有多少人，显得冷冷寂寂，只有沿往宿舍的那条路，灯火通明。
风吹起来，地上枯叶遁走发出沙沙声。
但并不觉得冷清，可能因为陈栩谦在身旁。他俩肩并肩漫步，卜善竟有种尘世只剩下他们两个的错觉。
YM占地并不算小，但认真走回宿舍也不远。
卜善尽可能将回宿舍的路变长一点，就故意带着陈栩谦绕路走。
陈栩谦低笑，示意她看自己左手提着的箱子，打趣道：“你这是打算累死我？”话虽是这么说，但步伐还是跟着她。
走慢一点，再慢一点......
陈栩谦先前并不知道卜善住在五楼，扛着箱子一路攀升至宿舍楼道口。
他有些微喘说：“早知道应该让给李柯来，跟爬山似的。”
“李柯知道你这么糟践他嘛。”
“我是他老板，你胳膊肘尽往外拐。”他斜着眼睛看卜善，“难道你看上他了？”
“才没有。”
见他还摆着一张臭脸。
卜善红着脸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道：“那这就算奖励你的。”
这么一来他哪还有什么脾气。
本来是陈栩谦想要进她宿舍看看的，但卜善没同意，说宿舍还有其他女生，这么晚了不方便。
陈栩谦语调带着点宠溺，“哎，国民党渣滓洞也没这样的吧，好歹也要给口水吧。”
卜善一手撑住腰，一手指着箱子，把他那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学足了十分，“我又没让你给我搬上来，要不你再搬下去？”
他立定打量面前这人，用一种几乎算得上诚恳的语气，黯声说：“腿好了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也硬气了？”
然后在探身在她唇上一吻，很有力度的一印。
“乖点。”
“嗯。”卜善应。
原以为就只有张季卉一人先回来了，但没想到张丽也在，有些惊讶，怎么大家都这么早返校了。
卜善一直都很关心张季卉和王淦中的事。一问她，她只说那档子事儿说来话长，不知道从何说起，眼看着眼眶泛红又要哭了。卜善立马打住不再多问，只当是和先前一样闹别扭。
但事实并不如她所想。
从张丽口中得知，张季卉从回宿舍后就没再出过门。
第二天张丽说要去澡堂搓澡，问她们要一起吗？
卜善想着在北方待这么久，从来都没有体验当地有名的搓澡文化，就伙同张丽一起把张季卉骗去澡堂。
进澡堂前张季卉还在抱怨，说她天天都有冲凉，让卜善她们自己去，她在大厅外等。
张丽回敬：“冲一下哪洗得干净，搓一次就知道你前二十几年的澡全白洗了。”
卜善也在一旁如小鸡啄米般附和。
“我看你俩就是东北搓澡文化大使。”话虽是这么说，但人还是跟着进去了。
三个女生中，只有张丽一个北方人，卜善和张季卉都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
早在来的路上，张丽就已经提前给她们科普打过预防针，但进澡堂不免还是有些被惊到，以为大家都是单独一个房间，私密隐蔽的搓，见此画面才感觉颠覆。
大家都这么豪迈的吗？
灯光璀璨的澡堂，人人都如此坦荡，搓澡的阿姨只穿一身内衣裤，连忙招呼她们。
张丽平淡如常把号码牌递给阿姨，大大方方就躺下。
只有卜善和张季卉两人遮掩着小心挪动，搓澡阿姨很直爽说：“来来来，这里来，你多少号啊。”
在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阻碍，卜善躺上搓澡台上。阿姨很顺手的一盆水浇到她身上，随即卜善只感觉后背像被人撕扯似的，扯得浑身疼痛，不禁惊呼一声，一边躲一边扭，阿姨可能是被她躲烦了。
“啪”的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说：“害羞什么，一会就好。”
卜善还没有从这亲密的接触中反应过来，脸一红身体绷直，阿姨紧接又拍她大腿，说：“把腿抬起来一点儿，对......张开一点。”见她有些扭捏，问，“姑娘你第一次搓澡吧？”
她不好做答，只点头。
阿姨很贴心地跟她唠嗑，但内容全在讲她的经历，丰富的可以出本自传。
卜善只感觉自己是一块被扒光的五花肉，任人宰割。
对比起来，张季卉那边的阿姨就比较冷漠了。
季卉躺下觉得和阿姨相对无言有些尴尬，就随便问候一声：“阿姨，吃饭了吗？”
可能在语气上没把控好，阿姨也是实在人，闷不做声不回应，但手上的力度却加大好几分。
背后传来的痛楚让张季卉适应不了，她翻身想躲，不料一屁股掉在地上，澡堂的人目光都随着这声响落至她身上。
张季卉眼眶红红，有些委屈问：“我这样会不会红遍全国？”
卜善也顾不得背后灼烧的疼痛，噗嗤笑出了声。
阿姨没有被这小插曲所影响，面色如常招呼张季卉躺好，继续开搓。哪怕这次张季卉疼得龇牙咧嘴，硬是憋住一声儿没吭。
三人搓完澡出来后，已是深夜。
张季卉问张丽：“你不是说很舒服的嘛，怎么那么疼？”
“那是因为给你的澡巾都是新的，都没有‘养’过。”
“一个澡巾还要怎么养？”她们俩疑惑。
张丽叹口气，一副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解释道：“在东北新买的澡巾都要用三四次以上才好用，这样才贴切皮肤。好多人的澡巾用破了，都舍不得扔，反面继续用，养好一个澡巾要很久的，就跟自己孩子一样。”
哑口无言，没想到澡巾都上升到母性光辉。
突然，少了张季卉叽叽喳喳的追问，氛围变得微妙的安静。
她愣在原地，牙齿咬着嘴唇，整个人如同石化。卜善随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对年轻男女，那男人正抱住身旁女人的腰，两人在厮磨调情。
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卜善回头看向张季卉，她依旧是那么没出息，眼泪也再度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张丽沉默。
卜善沉默。
张季卉更是沉默。
她拉着卜善的衣角冲张丽说：“走吧，我们回学校。”
卜善没做声，但脸色却沉了下来，说：“季卉，断也要断得清楚、坦荡。”
张丽也认同，拽着张季卉的胳膊朝那两人走去，边走边怂恿，“拿出你在宿舍跟我吵架的态度，别让我看清你。”
见此情况卜善赶紧跟了上去。
王淦中是从来没见过卜善和张丽的，但看见她们杀气腾腾驾着张季卉往这边走时，顿时心知肚明。怔神片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算掉头带着身旁的美女离开。
张丽大声喝道：“渣男......跑什么跑，站住。”
王淦中停住脚步在原地看她们，倒想见识这三个人能翻出什么天来。
张季卉这人平时看着娇蛮，但其实就是一窝里横，只敢在熟人面前耍耍强硬，一到外面就怂。卜善也没打算让她去对付那对狗男女，硬把躲在一旁的她扯到王淦中面前。
卜善佯装镇定，声音从牙齿缝里透出来说：“王淦中，给张季卉道歉。”
王淦中还没开口，他身边哪位衣着暴露的女郎，带着满满的挑衅，阴阳怪气说：“这年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速食品感情玩不起就别......”
她下半句还没说完，便被张丽打断。
张丽带着讥诮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一挑眉梢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康师傅绿茶，连票钱都不用付的公交车。”
卜善她们愕然震惊，一直都知道张丽口才了得，先前还觉得她有点咄咄逼人，但现在她一句脏话都没冒，但句句在点儿上。
只感觉她一下高大伟岸，如同黎明的曙光。
不，应该是正午热辣辣的灼光。
那女人被骂了有些气，准备冲过来抽张丽，被王淦中给拦住。
王淦中走上前，目光劈在张季卉的脑门儿上，道：“你来说。”
张季卉依旧低头不说话。
卜善这一刻觉得她是真的不争气。但看见她鞋尖前那一小块地，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涌，落下的泪水把地面的灰尘带的漂浮摇曳。
内心又塌了一块下去。
王淦中给她的感受，就像别人嚼过的口香糖，黏在头发上，还隐隐散发出阵阵异味，不想触碰，也甩不掉，真让人恶心。
那女人看见王淦中有帮她出头的意思，一时又得意起来，话音里夹杂着某种异样。
“哎哟喂，人家都不急，你们倒是急着去奔丧啊......”
“你闭嘴。”张丽滕地指向她呵道。
王淦中等得有些不耐烦，说：“张季卉，你自己说，我俩是不是你情我愿。对，最开始是我先勾搭你的，但我没想到你就赖上我了啊。是......第一次你是给我了，但我没强迫你吧，没霸王硬上弓吧，我也没说过你是我女朋友吧，你做出这副被人欺负的样子给谁看。”
一个女孩最宝贵的东西，被他诋毁得如此不堪一提。
卜善越听越气愤，气血上涌，恼怒涌上心头。
她直直地看着王淦中，攥紧拳头朝张季卉唤了一声，“张季卉，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