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给黎烟开了半个月量的中药，回去之前和沈以珩交代的，外婆还准备了很多小菜给他们打包好让他们带回去。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这个远离城市的世外桃源，有种特别的意境，每家每户院门口的灯笼陆续亮起来，暖黄明亮。
看着外公外婆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黎烟有一种舍不得的感受在心口发芽，虽然只相处短短一个几个小时，但他们的好已经生根。
黎烟侧眸去看身边的男人，说道：“队长，我们以后常常来。”
沈以珩望了一眼有些感伤的小姑娘，眼神柔和，“喜欢这里？”
“喜欢啊，以后我们老了也来这里住，好不好？”
以后我们老了…
随口自然的一句话就叫人心软。
“好。”
黎烟降下车窗去看小镇的夜色，依依不舌，忽而抬眸，就被满天的星空的迷住了。
“队长，居然有星星诶，好多好多…”
小姑娘高兴得不像话，一个劲的指着天空，要让他看。
沈以珩看着她孩子气般的举动，笑容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然放大。
突然黎烟感觉到视野变宽放大，车顶上方被完全打开，整片天空都为她展现。
黎烟惊呼：“我怎么不知道你这车还有这功能？”
“朋友帮忙改装的。”
沈以珩摸摸小姑娘垂在一边的发丝，“现在整片星空都属于你。”
黎烟呆楞楞地盯着沈以珩看，他温柔又宠溺到无以复加的声音低低地卷进她耳蜗。
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迷人呢？
整片星空都属于你？
“不，你说错了。”
“嗯？”
“你应该说都属于我们。”
“对，我们。”
从今往后只有我们，没有我，也没有你。
夜色一层又一层地往更暗的地方钻，可是星星却愈发的光亮，他们一路沿着这份美好驶向更远的地方。
偶尔还会听到小姑娘叽叽喳喳到兴奋的问话。
“队长，是不是这里的星星多一点亮一点？”
“队长，我真的好喜欢。”
好喜欢这里，好喜欢星星，好喜欢外公外婆，当然最喜欢你。
……
商路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整个人看上去很没精神，黎烟进了办公室把一份病例放在他桌上。
“嗒”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商路回神看向来人，轻拍胸膛，“吓我一跳？怎么啦？”
黎烟看了他几秒，“一会有培训，你不会忘了吧？”
他好像才想起来似的，摸了摸脖子，“我知道啊，走吧。”
商路站起来就往外走，黎烟在后头叫住他。
“你知道在哪里开吗？”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茫然地看着她，黎烟无奈，想到那天看到的，还是没忍住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句问话直中红心，商路背脊一僵，半晌才扯出一个不像笑的笑，“没有，我们过去吧。”
培训的地方在科教楼，要穿过新建的内科楼，也就是海棠剧组。
说起来剧组在这里驻扎也快两个月了，昨天听海棠说快杀青了。
有同事帮他们俩在中间占了两个位置，今天是他们科主任的讲课，会议里几乎都坐满了。
黎烟觉得今天的商路有点奇怪，甚至有点不像他。
按照平日里只要是主任的课，他都会认真听并且做笔记，因为主任随时会叫人起来回答问题。
而他俩被叫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可是今天，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在听，把笔记本藏在桌子下用腿抵着，手里转着支笔，然后就刷刷地开始涂涂画画。
商路侧对着她坐着，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姿势随意，散漫。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眼看过来，
四目相对，他的眸色幽深暗沉，若有似无的笑仿佛黑夜下阵阵而起的风。
他眼下有一圈明显的青色，是连续多日熬夜造成的。
这种眼神是她从没见过的。
黎烟把几绺碎发挽至耳后，她微眯起眼，“商路？”
是疑问，也是提醒。
商路盯着她，忽的一松，放下笔，底下的那幅画在她眼前完完整整展现。
笔记本上有他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一对天敌，猫和老鼠。
门里门外，在明在暗。
黎烟不解，疑惑地看着这画。
“是游戏，”他眼神恢复如常，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猫捉老鼠的游戏。”
黎烟正想说什么又听到他说。
“就像寻找合适的肾配型一样。”
一次次满怀希望，一次次失望而归。
黎烟顺着他下巴轻扬点到方向，望向偌大的投影屏幕上。
主任今天的讲课主题是尿毒症，案例选的是肾内科的一个患者，左上角有配了一张图。
照片上的是个笑起来很阳光的大男孩，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干净清亮。
黎烟盯着看了一会，收回目光落到商路的眼睛上。
她为什么突然觉得商路的眼睛和那个男孩子的有点像呢？
……
黎烟开完会穿过门诊大厅，垂眸想着刚刚商路的那副画，边往楼梯口走。
大厅里人头攒动，吵吵嚷嚷，黎烟不一会就陷进人流，举步维艰。
忽的黎烟感觉有人扯了扯她的白大褂，有女人的声音在问她，“医生，请问一下儿科怎么走啊？”
黎烟闻言抬头，这一看，怔了怔，“林静？”
对面的女人也很快认出她来，语气欣喜，“黎烟，是你啊，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联系联系？”
“回来不久，你要去儿科？”说是不久，仔细想来回来也大半多年了。
“嗯，小孩感冒。”
黎烟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男人，手里抱着个粉嫩的婴孩。
“我老公，张俊。”
黎烟简单和他老公打过招呼，去看他怀里的小可爱，小家伙眼睛眨得大大的，圆溜溜的眼珠左右转着，黑葡萄似的，不哭也不闹，怪可爱的。
突然扯开嘴角笑了起来，眼睛弯起来像月牙，咿咿呀呀，黎烟的心都给萌翻了。
“是小公主？另外一个呢？”
“两个公主呢，在家里，就是太容易生病了。”
黎烟逗完孩子视线这才落回到林静身上，刚生完孩子不久，女人多少有些丰满，脸蛋圆润红艳，气色看上去很不错，而她的老公，在自己和她说话的时间里目光一直停在林静身上。
看到老友生活滋润，黎烟自然心里高兴，在刚出国的那段日子里，是林静一直关心鼓励她，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联系少了。
时间，长大，总会让我们在得到的同时，丢失一部分东西，那些悄无声息的改变，有时候是我们自己都猝不及防的。
可值得幸运的是生命中那些在你负隅抵抗，终日画地为牢的日子里拉过一把的人，不管时隔多久再见，都依旧如记忆中般温暖。
黎烟亲自带他们到儿科，把能帮忙弄好的程序整理，最后还约好去她们家里玩。
黎烟在回科室的路上给沈以珩发微信：“我今天在医院遇到林静了。”
“她带小孩来看感冒，小家伙长得挺可爱的，还对我笑了呢！”
“看来我挺讨小孩喜欢的。”
对面一直没回复，估计又忙得不可开交，黎烟最后又发了一句。
“队长，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她注意力都在手机上，电梯开了就自然而然出去往里走，等反应过来抬眼一看。
得，走错科了。
黎烟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视线一定，肾内科。
眼前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一对夫妻正在护士站踌躇不前。
那位中年女人正是前几天她看到和商路在一起的人。
女人终于走到了护士跟前。
声音里满是哀求，“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再宽限几天？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护士也为难，但一想到他们家的情况，“你们尽快吧，如果再欠费，就真的只能办出院了。”
等两人一阵感激加保证走后，另一位护士叹了一声气。
“唉，那么阳光的男孩子，可惜啊。”
“是啊，人生路还有那么长。”
即使在医院见惯生死，每次遇到这种无能为力的事还是忍不住感伤。
黎烟下班换衣服的时候才收到沈以珩的一条回复：“女孩。”
黎烟刚想给他回过去，他电话就进来了，接通，男人沉静好听的嗓音敲打着耳膜。
“我喜欢女孩，要是像你的话就更好了，那样就能弥补我没见过你小时候的遗憾。”
他好像刚从会议室里抽身，身后一路有些吵杂，最后归于安静。
黎烟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小人儿有着自己儿时的模样，被沈以珩抱在怀里的画面。
见对面一直没声音，沈以珩低声唤她：“黎烟？”
“嗯？”黎烟努力忽略自己的想象，就听到循着电流传来的低低男音。
“其实…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她脑海里翻涌的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瞬间让黎烟的脸活生生染成番茄色。
她羞答答地娇嗔：“谁说要和你生啦！”
沈以珩知道小姑娘这下是真的害羞了，声音较之前更温柔几分：“我说的。”
最后黎烟实在架不住脸上的灼热，奶凶奶凶地丢给他一句“你重女轻男”就挂了电话。
沈以珩望着退出来显示的通话记录页面，过了几秒，屏幕黑下去，他看到上面映着的自己唇角轻勾，眉眼都挂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