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来，这才发现一个长头发女人正蹲在厕所里。
“看！看什么看！”女人又呵斥了一声。我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忙又一次提着裤子逃出来。出了厕所，觉得尿憋得一时没了感觉，不禁对自己苦笑了一下，疑惑地在两个厕所的门前反复看了几次，也没发现厕所有什么异样，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留着两个门的厕所竟是连通着的，我才发现这个厕所共有四个门，刚来时因尿急，只看到了一半……
“没话可说了吧？”毕龙诡秘地笑了一下，说，“我和姐姐亲眼看到你能用两条腿走路，当时我们都害怕了，她一直不让我给别人说，怕让别人知道，我就一直憋在心里，最后还是没憋住，我告诉了别人，没想到他们不相信不说，还说我傻，别人不信就算了，就连我最好的朋友魏桃也不相信，我想等你再站起来走时，一定把他叫来，让他亲眼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那好啊，你现在就可以把他叫过来看看。”
毕龙看了看我，又转过头朝门外看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行，我姐让我看着你，她交待我等你醒了就叫她，再说，他们以为我撒谎，都不跟我一起玩了，再让你跑了，更没人跟我玩了。”
“你不松开我，我也不想搭理你。”
“你不会，你看上去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连撒尿都不一样。”
“快松开我，不然我尿裤子了。”
“你不刚尿完？”
“没有。”
“你撒谎！我跟姐姐亲眼看你撒尿，还是站着尿的。”毕龙故作生气地说，“我姐看你这样，还在一旁捂嘴笑呢。”
“在哪儿？”
“就在路边。”毕龙说，“难道你不知道？”
我惊讶地望着他，皱了皱眉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却怎么也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看来你连一点记性都没有，还是我告诉你吧。”毕龙说，“你自从来到我们欢城以后，就神经兮兮的，有时候你睡着睡着，会立马站起来，眼睛呆呆的，也不眨一下，直直地看着前方，也就那时候，我发现你的眼睛又像什么都没看，可每次遇到石头，你总能顺利地绕过去。第一次看到你差点踩在石头上时，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谁知你像看见似的脚一扭就躲过去了，后来我有意跑到你前面看着你。你走起路来不紧不慢的，上身一动不动，只有两条悬起来的手臂配合着，两条腿一前一后地来回摆动。我和姐姐一直好奇，我学着你的样子立起来走，可走不了两步就翻了跟头，起来一看才发现是被一块石头绊倒的，腿摔破了皮不说，头也磕了一下，我姐笑话我说，这次我脑子好用了，她哪里知道，脑子除了痛之外，我一点都没觉得好用。就这样，我们跟着你一直走过了两条街道，看上去你像是累了，在一个敞开的门前停下来，转了一圈，像在找什么东西。过了好大一会儿，你像找到丢的东西似的，径直走进去。我一看隔壁就是魏桃家，跟了你这么长时间，我觉得一点意思没有，所以一心只想去找魏桃，我瞅我姐跟你进去的空儿，走到魏桃家门前，刚想去敲门，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叫声，回头一看，你像贼似的提着裤子跑了出来，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可笑的事，忍不住在地上打着滚儿地笑，笑到肚子都疼了。没想到我姐照我屁股就是一脚。她老这么打我，有时我也不知什么原因，反正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欺负我，没事时我就瞎琢磨，我想我之所以傻都是因为她打的！转过来一想，我这样又怎么了？还不和他们一样能吃能喝能睡？我又没比他们少点什么，凭什么说我傻——怎么说到这上边儿来了——这有点像我闲着没事时瞎想的，本来我想着一件事，突然就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而且想起来的另一件事跟原先那件事一点牵扯都没有，可跟着另一件事朝下想时，越想越远，越想越复杂，后来连原先想的那件事都记不起来了，这一点你跟我就不一样，本来我们觉得你是想跑走的，可欢城这么大，你往哪里跑？况且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楚，就连我姐也说不清，我以为你不想呆在我们家，可你——对了，那天你被那个女人赶出来以后，找了个墙角对着石头就尿，尿完就走，连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你在转了两条街道之后，又回到我们家，这些事难道你都忘了？”
“你看见我尿了？”
“这还有假——不信你问我姐！”
“完了，尿床上了。”说着，我想坐起来，绳子却紧勒了一下，就连翻转一下身子也无法做到，只稍稍挪动了一下屁股，没感到下面潮湿，“没尿啊，床上没有尿。”
“傻的你，谁说你尿床上了？”
“你们这样绑着我，还能尿哪儿去？”
“自从我的腿被磕了一下之后——你看，现在还没变过色儿来呢。”
毕龙掳起袖子，把前肢伸到我面前，我看到一块紫青色的淤血，就像一块完美的胎记镶嵌在上面，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我还是强忍住没笑出来：“这么严重？”
“刚碰完后差点没起来，我都睡醒好几次了，还没好，一不小心蹭一下还疼呢，这都怪你，一眼看不见，你就跑出去了，要不跟着你，我还没事。”
“我都这样了，还能怎么跑？”
“那天趁我们睡着了，你又跑出去了，吓得我们找了大半夜，以为你像突然来欢城时一样，又突然消失了，可当我们回来时，发现你已经躺在这里睡下了……”
“满嘴胡话！腿没伤着，脑袋伤着了吧？”我朝门外瞅了一眼，突然问道，“现在几点了？”
“什么几点了？”毕龙满脸狐疑。
“你去看看表，几点了？”
“表——表是什么玩意儿？”毕龙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