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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花农?空灯(5)

柳老爷的状况已很糟糕了,小满守到后半夜才去睡。但睡得不安生,披衣去看他,藉了蒙蒙天光,看到床前坐了一个人。

二少爷双手合拢,把父亲的手攥在手心,一言不发地枯坐。小满挨着他身侧坐了,一同注视着柳老爷的睡容,并无交谈。过了许久,天大亮了,柳老爷睁开眼,小满和他互相凝视着,心里都明白,他将走向死亡。

“爹爹,爹爹。”在二少爷如孩童般的轻唤中,柳老爷撒手西去,未留遗言。两天前,他胸有成竹地看定小满,阴测测地笑,“你失望了吗?”此后他再无任何言语,至死都未说出另外几处家产的秘密。

二少爷点亮了一排蜡烛,照在柳老爷脸上。他白天瞧出柳老爷面色不对,母亲临终时也是那个样子的,心知父亲的大限到了。小满将灯芯拨得更亮,二少爷使他意外,他不无情,最少,在黑暗中陪伴柳老爷度过最后辰光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些礼数做足的妻妾子女。

烛火映照,犹如白云幻梦。二少爷拿起火石,一次次击出轻响,望向小满:“那边是黑的,他会怕。”

这走马章台的风流客,是在伤心了。小满说不出话,握住了二少爷的手,二少爷眼里泪光闪烁,笑了一下:“麻烦来了。”

小满没多久就搞懂了二少爷在说什么,柳家人来请安,看到柳老爷已归天,狐疑的眼光齐刷刷落到他和二少爷身上。他俩是柳老爷生前最后接触的人,极可能获知了那几处家产。柳夫人逼问二少爷:“他什么也没说?”

二少爷将她一军:“您说呢?”

柳夫人气结,问小满:“五妹也不知情吗?”

大少爷皱起眉,制止了母亲:“娘亲,别问了。”

小满忽觉难过,低低地说:“老爷什么都没说。”

大少爷深深地看他,眼神瞬息千回百转,终是垂下眼帘,一语未发。你不信我是吗?小满更难过了,掉头走开,六少爷追上来说:“我娘说,早料定你们一个子儿都不会吐的。”

猜忌,无处不在的猜忌,六少爷堪堪八岁呢。二少爷冷笑着,对幼弟喝道:“去跟你娘说,早料定了还问什么问,就这么爱自取其辱吗?”

“你——”六少爷怒吼,“你欺负人!”

“是啊。”二少爷往躺椅一靠,舒舒服服伸着长腿,“快去搬救兵。”

六少爷跺着脚跑走,小满蹲下来,问:“说不清了吗?”

二少爷闭目,浓黑长睫在颧弓上覆下阴影,小满闻见他衣衫上的酒香,仿若听到他心里在哭泣,轻轻地说:“别伤心。”

二少爷揉揉眼,眨一眨,睁开,对上小满亮闪闪的眼:“你睡着的时候,他把那几处家产都告诉我了。”

少年穿着孝服,衣白如雪,黑眼睛流淌着哀伤,小满摇头:“不,他恨每一个人,绝不肯成全谁。”

二少爷笑了:“你都看得清,他们却死不了心。”

“是不甘心吧。”四目交投,二少爷双肘撑在扶手,借力搂小满入怀,小满心下惊窒,耳根一烫,使劲挣脱。二少爷却将他抱得更紧,僵持中,小满的余光望见大少爷骤然出现在庭院,又骤然离开的身影。

那人广袖轻衫,容颜沉静,似雾气般走远。小满顷刻间明了二少爷的用意:“你在诱导他,让他误会我是你的同谋。”

“五娘用词真雅致,一改‘姘头’带给人的恶感。”二少爷双眸亮如美酒,把小满往胸膛摁了摁,“你很上道,合作愉快。”

小满猛力挣开,怒极反笑:“你在利用我……但你明明一无所获,为何要误导他?”

“他是柳家的少东家,如今的当家人,我嫉妒他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想让他也嫉妒嫉妒我,你理解了吗?”二少爷斜丢一个“这都不懂”的眼神给小满,十分抖擞地走了,举手投足有轻裘白马的快意,一扫父亲逝世的颓唐。小满感伤至极,或许,浪子无心,他高估了他。

小满有冲动去找大少爷,但一想,千言万语都很枉然。柳老爷一死,他宋小满还了人情,已是仁至义尽,只等葬礼结束,就不告而别,雇一架马车,带路远航回家乡,自自在在当男儿汉。他误入柳家门庭,过客罢了。

对了,要教会路远航喊他爹爹。此际还能以孩子太小,口齿不清糊弄人,再大一点,明白人从“公公”两字就能顺藤摸瓜猜个大概,把他们告到官府拿赏钱。

小满把前路想得透彻,连守灵都镇定自若。除了柳夫人头痛没来,二少爷神龙见首不见尾,柳家人都到了,六少爷嚷嚷害怕,直往他娘亲身后躲。

三更是最犯困也是阴气最盛的时辰,柳家人都盹着了,小满也迷迷瞪瞪的,大少爷试探着向他伸过手,示意他别怕。其实,小满是不怕的,他自问不亏欠柳老爷,用不着怕。

大少爷的手很白很凉,如玉一样。小满的手和他的手在衣袍下隐秘相握,背靠背的打着盹,撑到了天明。家丁们准时到齐了,抬着棺材上了山,柳家人沿路洒着纸铜钱,哭声响了一路,路人见着了,众口同声感叹着柳氏后代孝心可嘉。

病歪歪的柳夫人大放悲声,大少爷扶着她,眼圈发红,但情绪很克制。小满数次望他,他皆不和小满对视,只关注柳夫人别被石子儿硌着绊着,如一湖凝冰的水,无波无澜。

小满落了单,二少爷人前做了场戏,让他和柳家人交了恶,连六少爷都被警告不许和他接近。那孩子愁眉苦脸,不时向小满瞥来。小满很难受,在他走后,六少爷会长成怎样的一个少年呢,他看不到了。

柳老爷的墓地是他自己早看好的,在向阳的山坡,荒草凄凄。他下葬时,柳家人哭声震天,保住了贤孝的好名声,和气生财。

一锹锹黄土洒上了棺木,缺席的二少爷一袭黑氅,飓风般赶来,小满还不及跪下给柳老爷磕头,他已快步掠到小满近旁,拽过他的手,转身就走。

小满愣住了,柳家人也都愣住了。二少爷手腕用了点力,小满想甩脱他,拉扯间,大少爷越过人群,三两步奔来,语声低抑,但有怒意:“二弟!”

二少爷抬眸,闲闲地笑,双手突一发力,小满跌到他胸口,他微低了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潦草亲了亲小满的脸,贴着他耳边说:“我知道你是男人,不想被他们知道,就跟我走。”

※ ※ ※

柳家二少爷,臭名昭著的逆子,在父亲的葬礼上,罔顾伦理纲常,拐跑了五姨娘。

但是路远航所知的事实,不是那样。

宋小满被二少爷拉着,很懊恼:“你几时发现的?”

二少爷笑意漾开:“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啊。我若连你是男是女都分不出,岂不有愧摘花圣手之名。”

初相见时,小满将二少爷送到门口,二少爷看出蹊跷,佯作调戏,一试即知。小满的脸孔再秀美,四肢再纤长,身段也不及女儿婀娜,亦不够女儿情态。他甚至……青涩。二少爷在脂粉堆里混,见多识广,小满焉能瞒过他?

二少爷离家两年,只在母亲祭日时回来,闭门为她做场祭事,不料正碰上来历不明的小满。他以为小满是柳夫人授意,想搞清楚他们的目的,遂在府上多住了几日。去探望柳老爷的时候,柳老爷盯着他钟爱一生却痛恨一生的儿子,一脸的专横:“若你能搞垮大房,我就修书一封,把你母亲编进族谱。”

二少爷怒极,和柳老爷不欢而散,被不知就里的小满劝慰。二少爷抢白了小满,但隐约意识到,自己误解了他,因为一个心性赤诚的人很难被柳夫人差遣。

小满愣:“我听六少爷说,你娘亲对不住你父亲,但你父亲怎么对大房也不满?”

六少爷为了多吃两包芒果干,把见不得光的家事抖落给小满知晓。他娘亲四姨娘说,二少爷继承了生母三姨娘的聪慧,三岁即会背诵《逍遥游》,柳老爷重金请来先生教导他。二少爷五岁时,三姨娘收拾了金银细软,抱上熟睡的他,和先生私奔,在二少爷的哭声中,他们东窗事发。

教书先生向柳老爷求饶,柳老爷扔掉防家贼用的铁杵,冷淡地问三姨娘:“你还走吗?”

为保全情人和儿子的命,三姨娘留在了柳府。没人知道教书先生去了何地,柳老爷当年就纳了四姨娘,即六少爷的母亲,此后再不去三姨娘和二少爷的厢房。三姨娘独力把二少爷拉扯大,度过了她人生的最后十年,临终前说:“将来能帮娘去看看他吗?”

二少爷发出孤狼般的痛嚎声,在幽暗的天幕下,四姨娘远远望着,跟年幼的六少爷说:“别惹你二哥。”

二少爷合上母亲的泪眼,痛心地领悟到,五岁时他那不合时宜的哭声,葬送了母亲一生所爱。他恨自己,已无法弥补;他想靠近父亲,已无法修补。他安葬了母亲,远离家门,流连花丛,时而挥霍无度,时而一贫如洗,逐渐不被柳府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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