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说，蒙扎薇娅，”他用她师父约洛卡的方式说话，“我选择和你站在这个地方，就是因为你不会陷入突如其来的伤感情绪，或是为了一些荒谬的理由谴责自己。这会占用我宝贵的时间。”
“这是你对信任的表达？真怪，听着像是讽刺。”
说实话，称赞对蒙扎这种人没有意义，侮辱或是贬低也一样，陈述过份现实的、毫无浪漫情绪的理由才更适合相处。这就是为什么他靠教她僧侣的技艺来维系关系。与其说她是危险份子，倒不如说自由得过份，超出了世俗情理的限度。毕竟，她曾当他的面承认想拿他试试剑，——理由却不过是心血来潮的趣味。她还若无其事地表达自己对公平斗争缺乏兴趣的想法，倘若他手无寸铁，她似乎会更愉悦。其中或多或少，有着猫戏弄危险猎物的趣味。
杜恩能感觉出来，蒙扎很想拿他教的东西在他身上试试，这样一来，保持恰当的武力威慑就相当必要，必要的话也该让她吃点苦头。在她心里不存在尊敬或崇拜的情绪，指望在专业领域收获这人的敬佩情绪是毫无可能性的，还不如想想怎么在她心血来潮的时候挡住她捅过来的一刀。
对蒙扎来说，其它人就是其它人，没有任何深刻的意义而言。即使目前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接下了艾洛莎的任务，她还是照旧会买违禁的走私品，理由只是她习惯。不过杜恩不能否认，如果不计较连他也无法摆脱的危险感，这家伙相当牢靠，办事从不会质疑，行动也相当果决。
他不确定是否自己对危险和不确定性的着迷影响了他的理性判断......总而言之，这人是一出绝佳的剧幕，绝对不能浪费。
在杜恩迄今为止接触过的所有人里，除了意图不明的、彻彻底底黑暗一片的搜查长阁下以外，只有她，在杜恩看来可以坦诚自己的身份，陈述自己在旧世的一部分的境遇。倒不是说信任，而是说，蒙扎会理所当然地帮他应对千年狩猎，会理所当然地把后果、威胁和过去的人际关系抛到一边。只要符合她对事情的审美和趣味，她就不需要理由。
既复杂又简单。
“你认识刚才那些人吗？”杜恩提问。
“那个阴着脸的中年老头是摩罗，也算是个知名的退役猎手，据说还懂些咒术。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理事会和摩罗见过面，不过后来，他投靠了维里亚家族。对我两眼放光那个是他儿子，好像是叫亚力克，据说在给这个远东家族的大小姐打下手，跟着族长学习神秘仪式。”
她倒是对周围人看得很清楚。
“看得出来，对你示好的人其实从来都不少。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蜷缩在住所里看电影和酗酒呢？”
“我又不是蠢到家，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我没什么兴趣，因为那帮脑袋上欠一刀的家伙只是想找条难以驾驭的漂亮母狗拴上铁链，然后牵着她到处走。这样就能彰显他们的权威了，是不？我讨厌被套上狗项圈栓上狗链子，除此以外，当然不会有其它任何理由。”
蒙扎又一次没有把话说透。事实上，她就像随性而为的佣兵，只有同她的利益、兴趣相符，她才会提供支持。和依扎兰这个既提供社会地位也提供海域通行权、勘探权的政府机构相比，地下势力的爱情关系简直就是玩笑。
“你整天蜷缩在沙发上看来历不明的电影，我还以为你相信浪漫情怀呢。”
“我的浪漫情怀就是找个有趣的人给他一剑，”蒙扎答道，“比如之前我就想在那座岛上给你见一见血。我觉得你一定对这事耿耿于怀，所以我觉得我必须给你卖相当长时间的命。”她侧脸看了他一眼，“除此以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腆着脸跟你学所谓的真知。”
“那么这个家族的来历呢？”杜恩又问。
“这个古怪的家族是从远洋漂流过来的，最初也没和理事会达成什么协议，就蜷缩在旧街里，寄生在这帮贫民头上。据说他们掌握着家传的印记，受到某个远洋聚居地的压迫之后逃来了这地方——至少我是这么听师父说的——但后来，他们往理事会那边送了点真知的秘密，依扎兰就放任他们了。这个维里亚欢迎没有归属的猎手投靠，好给家族输血，他们自称会给理事会做出补偿，但我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在想什么。”
“他们和铁脊联系密切？”
蒙扎撇撇嘴，“据说联系相当密切，而且旧街的辖区统领也参与其中......你也感觉到他们行事有多光明正大了吧？这都是放任的结果。也就只有尊敬的艾洛莎搜查长想把他们除掉，——我倒有些期待她想怎么做。我童年时代就想拿老摩罗试试剑了，可惜他离开的太快。如今他走到哪儿都有一堆护卫陪同。我到现在也没找到任何机会。”
杜恩点点头。蒙扎显然对打破旧有的东西和践踏她童年时代的大人物充满兴趣，她的好奇心很容易被这种事吸引。
“说来，我还没有对你展示印记的存在，”他说，“你可做过心理准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