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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子桑越抬着头,深深凝视着张忱翊,手中力道大得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张忱翊愣了愣。

"嗯,不会的。"张忱翊转了个身,把子桑越的手塞回了被子里,"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把你留下。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子桑越似乎放下了心。

"糖包。"

张忱翊快步跑出了房间,也没有管走廊里的行李包袱。子桑越一个人在房间里,回想着刚才的话。

为什么我会说出这句话?

是害怕再次孤身一人吗?

他沉默了下来。

他觉得风华是缘,谁知命运弄人。

因而,他觉得张忱翊是恩赐,是失而复得——他不想再拱手相让。

把张忱翊让给命运。

半晌无声,烛阴却不知不觉的冒了出来。龙须无力下垂,黄色的双眼浑浊不堪。它瞪着子桑越,就像暗处蛰伏的鬼怪。

子桑越被突然出现的烛阴吓了一跳,慌忙想去拿剑,只可惜剑被张忱翊放到了桌子上,他也因伤,下不了床。

烛阴凑近子桑越,嗅了嗅——它很喜欢子桑越血的味道,自然总是想钻空子,只可惜它现在没什么胆子,万一张忱翊怒了直接在生死簿里将它的名字抹去,它也就完蛋了。

"烛阴?!"

烛阴冷笑了一声。

"你不好奇,为什么你的灵骨都断了,灵力却不减反增?"

子桑越愣了一下。他伸出手,只感觉自己的灵力比从前更加充沛。

他知道,灵力的自然增长,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

"张忱翊做了什么?"

"结契。他把他的灵力全部给了你,自己也不再需要灵骨,直接使用我的力量。"

"代价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

"不过如果你不想拖累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子桑越几乎是下一秒就做出了回答。

"说。"

"每天,给我一盅你的血。"

子桑越刚想说好,张忱翊便推开了门。他见了烛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出来做什么。"张忱翊放下手里的食盒:"你和子桑越说什么了。"

"说了一些他应该知道的事而已。倒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一盅血,不比你每天..."

"你他妈给我闭嘴。"张忱翊抽出剑,毫不留情指着烛阴:"你要是敢说,老子弄死你。"

烛阴被张忱翊震慑住,不再说话。

"看来我是真的不能离开子桑越,你这畜生总是想钻空子,今天开始老子就守着他,你别再打他主意。"

烛阴忿忿,消失掉了。

张忱翊收剑,深吸一口气,坐到了子桑越床边。

"闷蛋,别听烛阴瞎说。"

"你和它做了什么交换?"

"没什么啦,都算不上交换。"

"它让你每天做什么?"

张忱翊想了想,装作头疼抱怨:"它让我每天去洛神谷给它采药,我想想就麻烦。"

子桑越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张忱翊。

"别骗我。"

"真的!它刚才不是找你要你的血吗?我跟你说,它有病,都快老死了得要药草好生养着,你的血对他来说是一条捷径,喝了比药草有用,所以它才出来。"

子桑越没再说话,转过了头。

"这龙老是想钻空子,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守着你,守到你下床为止。"

子桑越笑了笑。

"所以我应该和你一起去兰阳。"

张忱翊连忙解释:

"不是..."

"是你说要一直守着我的。"

张忱翊突然很想收回刚才那句话。

"再说再说,来,吃饭吧。给,你要的糖包。"

子桑越却动也没动。

"喂我。"

张忱翊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你虽然灵骨残了,手还可以动吧?你也太懒了。"

子桑越淡定地放下书,张开了嘴。

张忱翊无奈,吹了吹还热乎的糖包,生怕烫着子桑越,给他喂了一个。子桑越叼着糖包,像小孩子一样慢慢悠悠咀嚼。

"还要。"

张忱翊突然开始想,子桑越睡了一觉醒过来是不是换了个灵魂,还是打开了什么隐藏的开关。

"懒死你算了,谁将来嫁给你谁还不得累死,还要伺候你吃饭,睡觉,洗澡..."

"嗯?"

"你睡了这么久,你的脸都是我给你洗的。每天晚上还要过来守着你看你蹬没蹬被子,我都快累死了,跟养儿子一样。"

子桑越看着一脸认真在抱怨自己的张忱翊,心里突然涨涨的。

原来我睡着的时候,你是这样对我的。

张忱翊给他倒了杯水,自己拿了一个糖包自顾自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我跟你说,你遇见我是你的福气,哪儿有人愿意这么伺候...!"

张忱翊的糖包只吃了一半,那个鼓鼓的小鸡还被他叼着,子桑越却伸出手,轻轻把他拽到了跟前,然后张开嘴,咬住了那只小鸡尾巴。

张忱翊睁大了眼睛,感觉到子桑越越来越近的呼吸,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子桑越闭着眼,一点一点凑近了张忱翊,张忱翊的手都开始颤抖,条件反射想去推开子桑越,结果一过脑子,他也不打算推开了。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小鸡的尾巴被子桑越一点一点吃掉。

闷蛋这是要干嘛?

是我疯了?出现幻觉了?

不,不是我,是他疯了!

他,他难道知道我亲了他!?不是,不是,我不是主动亲的!我是控制不住!不...

张忱翊闷哼了一声,好像是在询问子桑越能不能松开他。子桑越也停了下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顿了顿,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心里很乱,心也无法控制地怦怦乱跳。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便准备从这温度之中脱身,可正准备离开时,张忱翊却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子桑越对上了张忱翊的眼神:

漆黑的眼里水汪汪的,清澈的眸子里只有他。

子桑越刚刚找回的理智再次溜得无影无踪,他抓住张忱翊的手,微微前倾,吻了上去。他感觉的到,当他碰到张忱翊双唇的瞬间,张忱翊分明震颤了一下。

张忱翊没反应过来,也并不知道自己会下意识的抓住子桑越。子桑越不再说话,搂着张忱翊的腰温柔地吻着。子桑越很笨拙,此刻脑海里想的都是怎样才能不让自己的动作如此僵硬,也顾不上张忱翊愿不愿意。他本以为张忱翊会挣扎,谁知张忱翊却并未拒绝他,任他攥着自己的手。子桑越的温度一点一点在唇上蔓延开,张忱翊闭着眼,一片漆黑之中好像开出了花来。

张忱翊不想推开,也早忘了推开。

我,应该配合吗?

他亲了我!亲了我好久!

他...他也喜欢我?!

当张忱翊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不知不觉搂住了子桑越的脖子。

这个吻太温柔了,温柔到张忱翊根本不想结束。门虚掩着,而居安阁里根本没有人。一只飞鸟落在走廊栏杆上,它拍了拍翅膀上安静的阳光,而后离开。清风吹过,廊上的包袱和千诚琴似乎已经被遗忘了。

子桑越欲想离开,张忱翊却下意识的拽住了子桑越。

"别..."

子桑越愣了一下,张忱翊反应过来,忙摆了摆手:

"不是,我...我是想说...我..."

子桑越笑了笑,凑近张忱翊,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留下了一个吻。张忱翊的脸已经红透了,手也在微微的颤抖,"我..."

"让我跟你在一起,好吗。"

一字一句。

"我..."

"无论是去兰阳,还是其他的地方,我都想在你身边。"

张忱翊看着病榻上的子桑越,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

张忱翊收了食盒准备离开,走到门口还不小心撞了一下。

"哎呀疼..."

张忱翊也许是还没从刚刚的吻中走出来,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地少女了——

也许是不想让子桑越觉得他是个五大三粗的人?

子桑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门关上后,子桑越突然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我一定是疯了..."

子桑越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张忱翊的一样烫。他将手放到唇边,似乎想再回味一下刚才那生涩的吻。

"我...是喜欢他吧。"

...

张忱翊把食盒洗干净之后御剑上了后山。云雾缭绕,空无一人,有些鸟正停在那棵柏树下小憩,见了张忱翊也不害怕。张忱翊把剑一扔,一屁股坐到了柏树下。

张忱翊大吼一声,想把心里胀满的气泡全部吼出来一样:

"子桑越!"

那些鸟终于被他吓跑了。

张忱翊胡乱的抓了抓头发:"我,我,我是被他亲了...他是喜欢我还是...替代?"

"可是..."

可是我居然还觉得不够...

"你小子在这发什么神经呢,我看你半天了。"

一声鹤鸣传来,徐白鹭出现在了张忱翊眼前。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怪叫,小道长呢?"

"子桑越...这个混蛋他欺负我!他..."张忱翊捂着脸,"他夺走了我的初...不对,不是初吻...额...不对!这是我第一个自愿的吻!啊...不是这个意思..."

"你在这胡扯什么呢?"徐白鹭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你是不是疯了?"

张忱翊苦着脸看着徐白鹭,"你能不能替我教训教训闷蛋?他一点都不闷!他就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坏蛋!"

"到底怎么了?小道长亲你了啊?"徐白鹭乐了,"哎,真亲你了啊?亲的哪儿?"

"嘴。"

"怎么亲的啊?是亲一下就跑,还是亲好久舍不得放开那种?"

"我怎么看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咳,没有,我很严肃。"徐白鹭起身,掩饰了一下他内心不知来由的戏谑:"小道长是不是还在屋里养伤呢?"

"嗯..."

"成了,我去找他,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听你说也听不出个一二三。"徐白鹭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悠闲地顺着手里拂尘的毛,"哎,还是看你们俩比较舒心,陆瑾熠那三个人实在是看的难受。"

"你舒心个头。"张忱翊扔了一句回去,"对了,陆子程回仙界了没?"

"你有功夫关心别人的事,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徐白鹭敲了敲他的头,"你怎么想的?"

"什么我怎么想的。"

"你少给我在这装。"

"哎哟徐大哥,我真不知道。这,这太突然了..."

徐白鹭无奈:

"我只奉劝你一句,想清楚自己的感情,别跟陆瑾熠一样,到时候辜负了两个人。"

"两个人?"

"孟落。"

"哦..."

孟落很美,甚至已经超过了词藻能形容出的程度,可被这样的孟落喜欢,张忱翊却丝毫没有喜悦,有的只是疑惑、与负担。

但对子桑越不是。尽管子桑越的这个吻很突然,似乎也没什么合适的理由,甚至有些没头没脑,但张忱翊只要一想起子桑越一点一点凑近他、一点一点吻上自己的模样,心就不由自主的胀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他还想再经历一次。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反正闷蛋亲我,我不讨厌。"

"何止?我看你享受得很。"

张忱翊刚想辩解,气势却又弱了下来。

"我哪有..."

"停,我是直的。"徐白鹭做出一个远离张忱翊的动作,"别用这种撒娇的语气和我说话,肉麻死了。"

"你和师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张忱翊无语。他初见夏鸢时,夏鸢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

"也不知道将来是小道长越来越像你,还是你越来越像他。"徐白鹭打趣道,"不过应该是你越来越像他,毕竟两个受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

"滚。"

徐白鹭拿过一个果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我记得你曾经找小鸢鸢学过做剑穗?"

"嗯,是啊。"

"是想送给他?"

"嗯。"

张忱翊又沉默了。

"要是实在拿不准,我给你出个主意。"徐白鹭凑近张忱翊,笑道。

"你别离我这么近,这后山就咱们俩,大大方方说不就完了。"

张忱翊这般反应,他心里已经有数了:"你改天找个机会,再试一次。"

"我试个屁!你这什么馊主意?"

"爱听听,不听就算咯。"徐白鹭甩了甩拂尘,"你是要在这自己想,还是要和我一起去找小道长?"

"自己去吧你!"

...

徐白鹭怀里抱着新鲜的果子,走进了子桑越的房门。屋内,子桑越还把脸埋在被子里,他仔细想想刚才他做的事,越来越无地自容。

"哟,小道长。"

"嗯。"

"嘿,你这样儿我还真没见过,一时冲动,事后后悔了吧?"

子桑越越听越觉得这话不对劲。

"要我说,做都做了不如就做到底呗,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子桑越坐了起来,满脸期待的看着徐白鹭。

"真的?"

"咳,真的,"徐白鹭突然想逗逗子桑越:"他刚才还一个人在后山回味呢。"

"真的吗...他不会讨厌我?"

"这个我不知道。"徐白鹭故意卖了个关子,"给你出个主意,你听吗?"

子桑越点了点头。

"你改天再试一次。"

"..."

"我说真的,"徐白鹭看子桑越一脸不信,"我看他那个样子是挺想再让你来一次的,肯定也是喜欢你,大不了你俩就闹成绝交的下场,现在这亲一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多尴尬?去试试吧。"

"别开玩笑了。"

"你爱听不听,到时候后悔可别来找我。"

"..."

"喏,接着。"徐白鹭扔了个剑穗给子桑越,"成了呢,就把这个剑穗送给他。这是我以前去参言寺求的,图个平安吧。"

子桑越接过剑穗端详了端详,最后还是还给了他。

"干嘛?"

"送他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求的,这样,心才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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