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华哈哈大笑：“可不是？竟然在会谈过程中一直看宗教起源著作，好像他真的能看懂似的。”
两人一起笑。
“去见他，是伊特先生的意思。”罗华收起了笑声。
“我必须对伊特先生表示尊重。”他补充道，“其实依我的意思，第一个来见的人应该是您。不，请允许我改动一下我的话——唯一一个应该来见的人，是您。”
“如此荣幸！”于加一脸的诚惶诚恐。
这种嘴脸令随从也有些看不起，深觉别说与卓尔先生相比，就算与自家老爷相比，此君也差了十万八千零几里。
“于加先生三十岁开始经商，几番起伏，有成有败，不像有些人一帆风顺如天降奇才，反而一路坎坷，几次遭逢大难。”罗华如数家珍般说着。
于加眯着眼，脸上仍有微笑，内心则是震撼。
“先生今年五十二岁，一路跌跌撞撞进入王都商圈，跻身十大富豪之列，却排在最末。许多人认为先生格调不高，虽挤进了王都商圈，但恐怕十强之末已经是极限，而且随时可能被后起之秀替代。几年间的生意也有是成有败，似乎随时可能一个不小心把身家都赔进去。”罗华继续说。
“那么，罗先生怎么会看中我这个太过平凡，随时可能破产的家伙？”于加问。
“我看人，或许与别人不同。”罗华说。
“哪里不同？”于加问。
“我看的不是结果。”罗华说，“是过程。”
“这么说，我的‘过程’令罗先生很感兴趣？”于加问。
“世间或有天才，但天才凭的不只是智慧，更多是运气。”罗华说，“所以他们的成功不可复制。因此，我虽然也看名人传记，但从不幻想着能从中悟出什么成功的道理。”
于加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竖起了大拇指。
“看那种书能让人成功的话，天下就没有失败的人了。”他说。
“是的。”罗华点头。
“在别人眼中，一路坎坷是能力不足的象征，我却看到了无数宝贵的经验。您拥有王都商圈中另十位强者不具备的失败经验，这是宝贵的财富，而不是耻辱。”他说。
于加收起了那种友善的笑容，眼神变得犀利。
“因为善于总结失败的经验，敢于去把握一切的机会，所以您才有了今天。又因为您有野心，想要成为第一帝国的第一，所以才会积极出击，想把那位传奇人物拉下马。如此，就不得不冒一些险，而冒险，必然导致您的脚步踉跄。许多人以为您是走在悬崖边，我却认为你是走在王座边。”罗华说。
“我从没想到，远如荒土平原那种地方，竟然会有我的知音。”于加说。
语气之中，无尽的感慨。
随从在一边咧嘴，心想爱说大话的先生终于遇到了同样自以为是的先生，你们两个倒臭味相投到一起去了。不过我倒第一次听人把本领不济说得如此光荣，先生的口才倒真是一流，拍马屁的学问我倒可以向他学学。
“善于总结经验把握机会，这是第一个原因。”罗华说，“第二个原因，则是您做生意的风格。您向来不介意赚得少，因为您知道，即使一枚枚锡币堆积起来，也可以形成巍峨高山。而我们做生意的着眼点，和您的观点十分相似。”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你的货了。”于加把目光投向了随从抱着的盒子。
罗华笑了。
演示的过程很短暂，但足够说明一切。于加认真地看着，眼睛里有惊讶的光芒和兴奋的光芒闪起，这些都没能逃过罗华的眼睛。
“用户群体是什么人？价格如何？”于加看完后只问了两个问题。
“普通家庭。”罗华先答了第一个问题，然后拿起吹风器，犹豫了一下。
临行时，安文报给他的那个价格令他震惊不已，即使到了此时，他仍有些疑惑——你真的可以将成本压缩到这种地步？这完全没有可能！
但他还是说了。
安文信任他，他也一样信任安文。
“这个，每只二十枚铜币。”他说。
“那个……”他指着吸尘器，“每部八十枚铜币。”他说。
“这不可能！”于加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惊讶的表情把随从吓得一个哆嗦。
“这个小东西！”于加激动中有些失礼地抢过吹风器，指着说：“看似简单，但却是伟大的超越时代的发明！仅是里面的热导线阵，就不止值二十枚铜币的价格！这小东西初一看就知道涉及到木工、铁艺，还有热导线技术三方面，要集合三个极出色的匠人，恐怕最少也要大半天时间才能完成，二十枚铜币？疯了吗？你们会赔得血本无归！”
“我喜欢您对价格的敏感。”罗华笑了。“我承认，这是个奇迹。但如果不是能创造奇迹，您认为伊特先生敢让我出访九国寻找代理商吗？”
“你们的目标是九国？你们举国人民都转职做工匠了？”于加疑惑地问。
“这个不劳您操心了。”罗华笑着说。“有没有兴趣做生意？”
“如果我订下各两千的单子，你什么时候能交货？”于加问。
“随时。”罗华昂起了头。
这是安文临行时的保证，他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依然敢相信。
于加疑惑地看着他：“如果你不是一个疯子，那么就是一个骗子。”
“我是一个喜欢骗人的疯子。”罗华笑，“现在就看您是不是一个容易上当的傻子了。”
“两千的订单有些少吧？”他问，“加在一起不过二十万铜币，合两千金币而已。这与您的格局不符啊。”
“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知音，就贸然相信你。”于加说。“虽然你的证明和介绍信都是真的。我要确认你们有这种堪称奇迹的能力，然后才会放开手脚。”
“我可以保证的是，如果您有足够的魄力，那么，您就是我们在第一帝国唯一的代理商。”罗华说，“要知道，我们不可能只靠这两件东西打天下。我们的野心很大，今后会有更多的惊喜呈现给整个人类世界。”
“这口气太大了。”于加笑了。
“不大不足以惊天下。”罗华说，“我是一个喜欢刺激冒险的人，不足以惊天下的事，我宁可流浪于街头承受别人蔑视的眼光，也不想勉强自己去做。”
“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东西。”于加把玩着吹风器，眼睛不时望向吸尘器，流露出震惊与喜爱。
“如果这个价格真有赚头，那么你们就真的创造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奇迹。”他说。“好吧，为了夺得王位总要冒杀头的危险，我就玩一次大手笔——每样来一万件的订单，但合约中必须有违约翻倍惩罚一项。你可敢？”
“你敢，我就敢。”罗华笑了。
但笑得很没底气。
此时的他也很疑惑——安文，你到底有没有那样的能力？如果你没有，那么这一笔订单就足以让伊特先生被彻底打入地狱了。
可惜他没能看到那一天的试生产，没能看到伊特先生激动到瘫于椅中的身影。
订单从两千金币，瞬间变为一万金币，五倍的变化令随从吓傻了眼。一万金币，那可是一万金币！折合成铜币的话，就是一百万！
随从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甚至生活中都难得听到几次这样的数字。
于加大笑着，离开沙发走向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办公桌。他取出羊皮纸，快速地按着法定格式书写合约，然后放到了罗华的面前。
每样货物一万件的订单沉重如山，灼热如火，罗华捧在手中，如同捧着无数人的命。他小心翼翼仔细观看，然后点头，商讨了交货时间后在于加早留好的空白处写下，然后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拿出一个印章——那是临行之前伊特先生交给他的，给他时曾极为郑重地说过：这就是我的全部财产和生命，我虽不愿意将它交托给你，但却敢于交托给安文。希望你不要让安文失望。
我不会让你失望，但你真承受得了吗？
罗华犹豫着。
小小印章，竟然比双剑更重。他敢挥剑夺命，任血洒漫天，手不颤抖，心不加速，但此时却觉得手心流汗，心在狂跳。
安文，前方是天堂还是地狱？我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
不论天堂地狱，你敢赌，我便陪你！
他紧张，却在微笑，用力将印章盖在羊皮纸上。
就算眼前是火海，我也跳了！
半个月后，罗华返回了兰城。
他没有去工厂见安文，而先来到了伊特府见了伊特。
见到远行归来的侄子，罗英百感交集。他走过去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轻声问：“辛苦吗？”
“旅途不辛苦。”罗华摇了摇头，“只是做生意很辛苦。”
“没关系。”罗英说，“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岳父也不是一开始……”
“您搞错了。”罗华摇头，“我的意思是敢于承受这样大一笔订单是件让人意志力几近崩溃的活儿，因此辛苦。”
罗英愕然无语。
“这样大一笔订单”是多大一笔？他难以想象。
可他总觉得那个游手好闲的侄子，应该无法完成这样重大的任务才对。
伊特来了，叔侄两人都急忙恭敬施礼。老人挥了挥手，在办公桌后坐下。
“喝茶？”他问。
“您真镇定。”罗华笑着拍马屁，“如果换成我，一定急着先问结果如何。”
“如果好，不会因为我的紧张而变坏；如果坏，不会因为我的焦急而变好。”伊特说。
“坏消息是，卓尔是一个顽固的废物。”罗华说。“在他府上我受到了足够多的羞辱。”
“嗯。”伊特点头，皱眉。
罗英感觉到不妙，心里开始盘算着为侄子开脱的语句。
做生意，推销新产品，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时罗华接着说：“但老实说，我原来也没觉得他是我们最好的合作伙伴。我自己选了一位，他的大名您当听说过，叫于加，列于第一帝国王都商圈十强之末。”
“他？”伊特先生眉头更深。
大家真令人感动呢！
老李在此表态：下月起一定改！一天三更暂时办不到，但两更是一定要努力做到的！
……
……
反正先这么说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