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毒雾涌起，缠绕着曼陀兰大师。
他轻轻抬手，毒雾就依附在他手指上，化成了一柄长剑。
“凝血之毒，可以让生物的血液慢慢地在血管中凝固，因为其过程缓慢，所以极为痛苦。”曼陀兰大师轻声说，“没尝试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那是怎样的地狱。”
他缓步走近安文。
可怕的斗士已经满身伤痕，没了力气，而大师尚有无穷的魔力在身，并不用怕安文。
那毒雾之剑的形态不过是一种威慑，真正发挥力量的，却是毒雾本身。大师在离安文数米远的地方站定，那毒雾之剑却慢慢延长，一直伸向安文咽喉。
“你不是说要将我交给鲁兰多吗？”安文毫无惧意，“如果在这里将我杀死的话……鲁兰多大师再厉害，也不能靠一具尸体便弄清我这特殊体质的秘密吧？”
曼陀兰笑容淡然：“别忘了，我是大师。我对毒系魔法的控制力可以精妙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我可以让你部分肢体的血液慢慢凝固，而又不影响整体。你会用几个小时的时间体会那种可怕的痛苦，然后永远地失去那一部分肢体。多可惜？”
说着，他手指轻移，那利剑便慢慢指向了安文两腿之间。
婆达利皱眉：这太恶毒了！
“所以我应该及早把秘密告诉你？”安文问。
“聪明的孩子当知道应该做怎样的选择。”曼陀兰大师笑着说。
“主人，和他啰嗦什么？”婆达利有点焦急，“杀了他算了！”
大师哑然失笑——这个家伙是因为被逼到绝境所以疯了吗？
杀我？
杀身为镇守五大都的魔法大师之一的我？
杀身在雾神都中，被整个城市的魔法阵之力守护着的我？
“我没什么力气了。”安文叹了口气。
“杀他还用什么力气吗？”婆达利咧嘴，“主人，您就别玩了。”
主仆间的对话令大师很是恼火，这摆明是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于是他转过头，用冰冷的目光瞪着婆达利，冷笑着问：“在你看来，他拥有随时可以轻易杀掉一位大师的力量？”
“你可以不信。”婆达利坐在地上，悠闲地舒展着腰枝。“不过等你见到毗通斯、屿沙门和比斯卡三位大师后，你就信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曼陀兰大师一怔。
“用不了多久，你的灵魂也会如他们一样回归魔神的怀抱，到时自然就能见面了。”婆达利大笑。
曼陀兰大师若有所思地转过头，认真地打量那个一脸笑容，全无惧色的人类。
“你真的是安文？”他问。
那个名字早已随着人族的改良型太阳铁武器、新型太阳重甲，以及那可怕的铁壳一起传回了魔之大陆，曼陀兰大师对其并不陌生。
三位大师的死也早已震惊了魔皇，但为了不引起族内的恐慌不安，所以魔皇决定将这惊人的噩耗隐瞒下来，知情者，也只有鲁兰多大师和镇守五大都的五位大师。
曼陀兰大师身为五大师之一，当然知道进攻人族的大军已经败退，三位与他一样强大可敬的大师，已经永远留在了“低等种族”的土地上，只有灵魂可以飞越重洋，回归魔之大陆。
所以对于安文这个可怕名字，他满心警惕。这个名字能引发他心底许久不曾升腾的恐惧情绪。
这一问中，他不自觉地声音颤抖。
“是的。”安文缓缓点头。
“这不可能，你是怎么进入我族大陆的？”曼陀兰大师怒吼。
“你死之后我再告诉你吧。”安文笑了笑。
曼陀兰大师在惊恐中出手，那道毒雾的利剑猛地刺向安文，但却一下刺了个空。不是大师失去了准头，而是安文突然平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是安文，连婆达利也在笑声中消失不见。
一道道用以侦察的魔力波动，以大师为中心快速扩散，曼陀兰大师一边散发波动一边惊慌后退，盯住安文消失的地方。
那里仍有特殊的魔力波动存在，证明那个人类仍在那里，只是刺出的毒雾之剑虽然已经将那里笼罩，却显然没能伤到那个人类分毫。
“空间魔法！？”大师惊叫起来，“这不可能！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秘之术，我族无数天才苦寻了数千年时光而不得，人类怎么可能掌握？”
随身空间中，安文费力地向婆达利招了招手。
“帮我拿一架太阳强弩。”他说。
婆达利慌忙跑到武器架前，费力地将一架太阳强弩抱起送到主人身边，累得气喘吁吁。
对人类来说，这只是一件略微重些的武器而已。但对魔族来说，它却太重了。
将弩送到主人手中，他不等主人吩咐又飞奔过去，哼哧哼哧地将一匣太阳铁箭抱了起来，咚地一声放在安文身边。
“辛苦你了。”安文笑笑，取箭上弦。
“应该做的。”婆达利抹了把汗，嘿嘿地笑。
“重回这里，真好。”他坐在地上，与主人并肩。“在这里特别有安全感，外面的世界则太可怕了。”
“土土一家人呢？”安文问。
“您放心，被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了。”婆达利说。“解决了这个家伙，我就带您去找他们。”
“害你少了十年寿命，实在让我过意不去。谢谢你了。”安文说。
“没什么。”婆达利笑，突然一怔：“您都听到了？”
“是啊。”安文点头，“只是那时我刚醒来，还太虚弱，连动也动不了。”
“总之，您没事就好。”婆达利继续笑。
安文望向空间中与外界重叠虚影。
此时，这些虚影变得更加清晰，这似乎是受了大师以及整个城市魔法阵力量的影响。他能清楚地看到曼陀兰大师面色紧张，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便有一道道黑色和绿色的雾气自城市四面八方云集而来，仿佛一只巨大的、拥有无数触手的章鱼，将整个城市包笼了起来。
那些黑或绿色的雾气，转眼变成了一条条巨大的毒蛇，向着安文所在之处疯狂地扑击。但除了能在外面世界的地上撞起一片片黑或绿的雾气外，再无用处。
“毒大师可以算是我族九位大师中最可怕的一个。”婆达利解释说，“只要他身在雾神都中，就可以利用城市中存在了数千年的种种魔法大阵强化力量，瞬间杀死整个城市中所有的生灵。但有趣的是，他也是最弱的一个，因为毒的攻击性和扩散性虽强，但防御性却弱到了极点。不过您得一击致命才成，不然依他的医疗能力，再加上身在城中有魔法阵相助，恐怕感应不妙立刻就能逃之夭夭。”
“多谢提醒。”安文微微一笑，举起了太阳强弩，向着那道虚影射出一箭。
箭离弦向前飞去，只是一瞬间便到了虚影前方。
这样的速度，安文从前绝对没办法掌握好，但现在却可以。
他控制着体内的电流，使自己的感官强化到了极限，便能准确地把握住箭矢临近虚影的那一瞬，然后使用空间力量，让那支太阳铁箭在那一瞬里离开随身空间。
现实之中，毒大师曼陀兰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一支太阳铁箭穿胸而入。
那箭直接出现在他胸前空中，方一出现，就已经破体而入。
强大的太阳铁箭在与大师的骨骼撞击时爆发力量，箭头炸开，铁片四散，大师胸膛内的脏器瞬间被炸得千疮百孔，胸口爆出一个大洞。大师的身子被这一箭带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墙上。
曼陀兰瞪大的眼睛里，仍留着一丝惊骇，人却已经没了气息。
一箭穿心，大师死得无声无息，连半句遗言也没能留下。
空中那失去了大师控制的魔法力量立刻瓦解，被城中大大小小的魔法阵直接吸纳收回，那些可怕的大蛇一条条如同遇风的云烟般快速消散。
“我很累。”安文对婆达利说，“麻烦你帮我把土土一家带过来见我，好吧？”
“您放心。”婆达利点头。
安文挥了挥手，婆达利便离开了随身空间。
站在外面，婆达利向着主人应该在的地方躬身一礼，然后向远处奔去。
安文疲惫地倒在随身空间中，强迫自己不要睡去。
许久之后，有脚步声起，安文望向小巷入口，见土土一家人紧张地奔了过来，却没见婆达利的身影。
安文离开随身空间，坐在地上，向土土招手。
“大哥哥！”土土欢呼一声，急忙奔了过来。
“您……没事吧？”土土爸关切地问。
安文笑着摇了摇头。
“大哥哥……”土土脸上有一抹犹豫之色，“他们……他们都说你杀了杀戮之王？”
“不。”安文摇了摇头。“他并不是杀戮之王，他是……爷爷。”
土土瞪大了眼睛。
在婆达利带着他们一家三口逃亡时，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但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可能，爷爷怎么可能成为杀戮之王？
此时得到证实，他心里乱成了一团。
“他并没有变成魔族的走狗。”安文说，“他在勇斗场中与我搏斗，却悄悄将他力量的秘密传授给了我。然后……为了让所有人类奴隶看到希望，他牺牲了自己，成全了我。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是应该永远被记住的英雄。”
“爷爷……是英雄！”土土哭了，眼泪大颗大颗流下，晶莹如珍珠，在阳光之下，如此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