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点点头，心中大概有目标了。倒不必折途回燕麦镇，只要在附近逛逛，肯定能找到一些人类的村落。
无论是回烤鸡村一趟也好，还是从另一条路再往前走都可以。出发之前，米洛承诺过，附近有相距不远的另一个村落。
他摸了摸口袋，那沉甸甸的金色边缘依然带来满足感。他还带着相当充足的丰收女神，到时候从村民那儿收购一车食物运回来，蛇之心一定会很高兴。
即便是最简陋的村庄里，也存在厨艺精湛的妇人，这是人类社会的铁则。
“嗯？这么快就来了？”
蛇之心抬起头，微妙地说出落月所不能理解的话。
“什么来了？”
“食物。”他说，但立即意识到不对劲，“不是你让人送来食物的吗？”
他的话激起了落月的困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什么意思？什么我让人？我直到刚才，才和你谈好这件事，我怎么让人送食物来？”
“是有人来了？”
眠眠此刻已经冷静了很多，开口直接点破了重点。
“的确是有人来了，我散布在周围的雾气，已经踏入村庄的边界线了。”他抚着自己的下巴，困惑道，“不是你们带来的？那会是那个作家的女人带来的吗？”
落月冷静了下来，意识到有除他们之外的人，踏入了这座村落。
这是不太对劲的情况——因为这里被湖水淹没，被人畏惧地称为“死村”，至少在外界，是属于危险度很高的禁行区域。
虽然逐猎者并不是没办法收拾这里的残局，可是那注定会需要大量人力，至少需要一支很优秀的熟手队伍。然而——没人会给足够的报酬。
再加上村庄被毁灭后，这里就再没有出过什么动乱，因而没有逐猎者队伍会过来替死者报仇。
更何况——被毁灭的村落，其实数量并不少。
落月百分百确信，这群人来路不善——“蛇之心，你能看清楚来者的模样吗？”
“雾气不行，但也没关系，我就让蛇代替我的眼去看看吧。”抬了一下手指，轻微动了动之后，他头顶上的墙壁里骤然改变。
不光是一条，而多了许多水蛇模样的雕刻，从本该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凸显出来。随后，这数条水蛇立即仿佛活了一样，依次从上头剥落到了地面。
落月心中一凛，因为光是一条，加上麻烦的雾气，就能和他平等对战了，结果人家轻轻松松又莫名其妙地呼唤了好多出来。
世界果然很大，而他迄今为止，还颇为渺小。
可这不足以成为落月气馁的理由，他目送着飞速爬行的蛇，被雾气托起朝遗迹之外远去，然后在心中下定决心——不该以弱者的身份，回到故土。
“这群还挺多的。”蛇之心脸上浮起笑意，“好久好久，没有人踏足这里了，感觉其中有个人很强。”
“是逐猎者吗？”
“不，和你身上的气息不一样，是另一种人。”男妖的手指抵在下巴上，经过良久的回忆，蛇之心才讪笑着想起，“这是人类的血腥味。”
“没人有理由到这里来。”
“确实如此，别急，我去看看——希望访客不是坏家伙。”他准备合上眼，但又一次看向了落月。
后者隐约觉得，这和第一次参加兽季狩猎时，被接近七层的巨型蛇类盯上的感觉十分相似。
“人类，我是相信着你的，但愿这不是你招来的麻烦。”
“希望不是。”落月难以肯定，因为之前在烤鸡村，他们还碰见了一群极有可能是祭龙教眼线的人……
“假如，他们要对付替我书写《遗忘编年史》的作家，那我会享用他们。”他的眼神更为锐利了，“因此，作为他们的同族，希望你不要做傻事，向我拔出剑。”
“你担心人类的团结？可那仅限于利益合适的时候。”
得到答案后，蛇之心回味了几秒，便闭上眼睛去借蛇的视野，眺望莫名的来客了。
……
在这群人脚边，有淡淡的雾气弥漫，可他们并没有在意。因为这是很正常的现象，特别是碰见被黑夜之血吞没的废墟时，总有气候异常。
几乎每缕雾气背后，都悄悄藏着一只伺机的水蛇。
它们远远围住了这群人，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观察着——
总计九人。
打扮很古怪，披着黑红色相杂，但破旧而粗糙的披风。披风之下，大部分人都穿着皮甲或轻盔，只有两个年级不大的女性，穿的是学者那身考究的打扮。
为首的，是一名皮肤接近褐红色，头发如泥浆的中年男人，肩上扛着一把粗狂的剑，有凌厉至极的杀气往外四溢。
“到地方了？”有一个年轻的少女声音问，她是学者之一。
“是到地方了，这里就是那封信所记载的地方。”
另一位点点头回应，她的学者气息更重。
听到这些话，为首的中年男人开腔了——“当年宗教战争的大英雄·蓝宝石之枪就在这里？我是为她而来的。”
“我们知道，但请你做好护卫工作，锣。你也明白，这里可是黑夜之血肆虐过的地方，我付了一百枚不是让你来闲聊的。”
“我明白，没必要那么瞪我，玛歌。”可被称为锣的男人，脸上依旧挂着懒散，“扭曲历史者还真是大方，光是来进行一场打猎，就花了这么多钱。”
“大方源自财富。”玛歌笑着说，“可我们不光有巨额财富，还坐拥着权力，以及运气。”
“行了，不就是偷看了别人的信件吗？那也叫运气？”锣笑着说。
“那不叫偷看，信件的往来是我们掌握的，也是我们的情报之源。”另一位学者夸耀道，她的语气比玛歌还要高傲，“我们不介意告诉你这么多，因为即便是你这样的杀人犯，也没办法动摇我们。”
锣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笑骂了几句这些宗教公敌的愚蠢，都到地方了，还要挑衅队伍里的最强者。
锣握紧了巨剑，可随后松开手指，他即便斩杀过百人，也依然是个会履行承诺的人。哪怕雇佣他的是扭曲历史者，他也会好好办完委托。
他这样的人，会被雇佣来这里，归根结底是源自一封信。
那是本来已故的人，写给几十年前宗教战争的大英雄的，光是这样，就已经让人惊讶了，可事情不仅如此，那还涉及到一座已经凋零的村庄。
锣不清楚缘由，可无论是祭龙教，亦或是阴影中的扭曲历史者，都对这种地方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