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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 遥远的山中

他与她相爱、结婚、成家。成家之后,他们共同凑上了所有的积蓄,买下了遥远山中的那幢宅邸作为共同的爱巢。

这些徐魅影全都知道。越是观察窥探,越是仿佛回到过去一般。从他们结婚到婚后的这五年期间,她看着他们的生活,就好像真实活在了记忆中一般。

谋杀的准备早已准备好了,无论是时间和地点,再也没有哪一次像这样一般,诸多细节清晰,各类要素齐备。他们的爱巢,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徐魅影都知道地比克洛尔和琴更加清晰。

一闭上眼,她的眼中甚至能浮现出那宅邸和宅邸中生活着的夫妻。穿过了挂有向日葵油画的厅堂,在一座面朝着远方山麓的客厅中,翠绿色的常青藤在落地窗外轻盈地摇曳。沿着落地窗旁的台阶向上走,二楼的左侧是卧室,右侧则是克洛尔和琴的书房。他们分别将一副黑洞和白洞的油画挂在卧室和书房。琴戏称说,这样卧室和书房中就有一个星际通道。从卧室的黑洞进入,不需要一些时间,就能穿越到白洞。他们的爱巢看起来小,却是一个微小的宇宙。

这个微小的人间宇宙。他们时常将厅堂与落地窗打开,让柔和的山风从大门外飘来,将山野中的芬芳留在厅堂,又悄然地从挂有古色古香窗帘的落地窗流去。窗帘上的墨竹花纹在风中飘摆,像极了送着山风离去的翩然笙旗。

后来,他们又养了一只猫。徐魅影知道这只猫的由来。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徘徊在房屋的门前,低沉地叫着。那一个晚上,在书房中看书的琴听到了这叫声,竟没有任何恐惧。当她匆匆来到楼下,打开房门时,便看到了它靠在自己的脚边,温柔地舔舐着她的小腿。他们心生怜悯,便将它抱养在家中,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到它的身上。

克洛尔将猫取名为薛定谔,原因是猫的出现就好比那场同名的实验。它就像是微观粒子一样,实际上处于一种存在又不存在,死去又未死去的量子叠加态中。直到最后,因为琴的观察,它才存在并存活着。

这个微小的宇宙便出现了另一个生命体。他们的日子也因此变得更加有趣起来。对于他们彼此,无论是研究还是生活,都有人相伴。他们越发爱上了彼此,也爱上了这座偏安一隅的微小宇宙。这里就是他们的全世界。

然而这个属于他们的世界也越发危险起来。观察期间,徐魅影曾经不止一次地潜入到那个房子中,翻看了卧室书桌上的文件。多次的毫无痕迹闯入之后,她总算看完了书桌上那厚厚一叠的纸质笔记本上的一系列公式。

“他们的研究是对的。”事后,徐魅影在录音记录中这样说道,“利用量子对撞机的数据和天文学上对于暗物质的观察之后,克洛尔和琴发现了一种介子。这种粒子脱离于希格斯波色子场之外,没有自己的质量。也因此,这种粒子能够逆着熵增的方向朝着时间轴的反向演化。”

尔后,她顿了顿,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事实上,到了这时,她已经完全知道了文件的公式所推到的最终结果。这个结果还只是停留在理论推算上。但是在20多年之后,会有人将其付诸实践,真正制造出只有科幻小说才会出现的东西。

第一次异常的呕吐发生在一个黄昏。那个瞬间,克洛尔正怀抱着薛定谔,浸透在夕阳晚霞的余温中。在他的手边放着一本由加来道雄于30年前写的书,名为《平行宇宙》。藉由这本书,克洛尔的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他忽然想写一部小说,主人公在不同的平行宇宙中穿梭,寻找自己从未出现的爱人。但是很快,他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类似这样剧情这样设定的科幻小说太多啦,他作为科学家,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别人写过类似的小说。想到这里,他苦笑着摇摇头,抚摸着薛定谔的后颈。轻轻的抚动之下,薛定谔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喵叫。再一抬头,他便看到了琴那张错愕与狂喜交加的面庞。她右手拿着一只验孕棒,上面的液晶数字让他也愣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也是一个重要的时刻。再过9个月就是徐慧梅的生日。徐魅影将这个时间记得无比牢固。这是她浩瀚而庞杂的记忆中的无数铭刻点之一,无数能够让她记得自己本源的信息之一。

曾经有厌世的魅影和她说,“或许我们可以终结自己的存在。就从那个时刻下手。至少这样,我们可以完全地解脱,再也不必忍受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被一段段不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所折磨。”而现在,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

这里其实有一个看似自欺欺人,但是实现可能性极高的行为。拯救世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拯救自己。而拯救自己,真正的意义在于让自己从无法逃离的循环中解脱出来。所以也可以绕过拯救世界这么一个大的行为,从自己的身上做文章。

试想,你拥有了可以无限次回到过去的能力,但是这个能力实际上又不能在过去改变些什么。时间与历史,正如霍金在演讲中所提到的,是既定的。它的模型就好像一个绷直的橡皮筋,任何来自过去或是未来的扰动,不过是拨弄着橡皮筋。当波动震荡消失之后,这根橡皮筋又回到了原本的状态。

世界毁灭,是橡皮筋终点的必然事件,任何发生在这根时间橡皮筋上的历史事件,无论大小都不能改变终点的状态。

所以,要跳出循环,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铲除掉位于时间线上的自己。这个谋杀比寻常任何一种办法都需要彻底。一般的谋杀,抹去的不过是被谋杀者的生命。当被谋杀者死去时,他在周围人中的记忆还存在。而这种办法,抹去的将是存在。毕竟,人们从来都不会记得和想起一个从来都未存在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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