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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9 霍金

他被形容成21世纪初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与过去的爱因斯坦和牛顿齐名。他的传奇不止体现在他所提出的黑洞蒸发理论,更因为他的意志,物理学业内对他顶礼膜拜。在无数将他奉为偶像和榜样的崇拜者中,徐慧梅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他患有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在他提出黑洞蒸发理论时,他已经因为运动神经失常而瘫在轮椅上长达数十年之久。他全身可以运动的器官只有三根手指。他甚至连最简单地发出音节都要依靠特定的发声仪器来实现。

徐慧梅还记得他最后出现在公共场合时的那张脸,在那具已经可以称为尸体的身躯上,一颗头颅歪靠在轮椅的靠背上。他微笑着,利用他仅剩不多的,还可以膨胀与收缩的脸颊肌控制着轮机上的通讯设备,以每分钟几个单词的速率,将他的见解输入到通讯器中。而通讯器的另一端连接着礼堂正前方的硕大屏幕,他脑中所思考的真理,便像是逐渐褪去的潮水中所露出的一块块礁石那般,一点一点地浮现。

礼堂中坐满了来自世界各个地区的物理研究者,还有那些慕名而来的,聆听着他“布道”的物理学学徒。当文字浮现时,人们寂静无声,像是朝拜一般虔诚地盯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字母。而每当一段理论过后,礼堂中又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在思考世界规律的盛宴中,没有人在乎他“说话”的速度是如此之慢,所有人只惊叹着他思维的清晰,对于世界规律思考的维度之深。

从黎明到黄昏,从日出到日落,当白色屏幕悠悠地趟过宛若荷马史诗一般的宏伟篇章之后,他再次向人们微笑,嘴角上扬出一个奇怪的角度。伴着这坚毅而理性的微笑,无数疑问在虔诚的语气中被提出,他又花了很长的时间,将其中一些疑问一一解答。

终焉,他离开了。在人们的注视中消失在剑桥大学漆黑的夜幕中。又过了不多久,人们听到了枪声,看到了火光。一些人开始恐惧,另一些人抱着希望。他最忠实的拥蹩循着枪声余音和火光冲到礼堂之外。在那剑桥大学康桥河畔,他们看到他的保镖横七竖八地躺倒在草坪上,而他化作一团烈火,在扭曲的轮椅上熊熊燃烧,最终燃成灰烬。

这个人便是霍金,最终没有死于肌肉萎缩硬化症,却在2021年的一场演讲之后被极端组织暗杀。以至于那场公开成为了他最后的绝唱。

在徐慧梅之前的时间旅行实验中,她曾经设想过进行两次回溯。第一次回到霍金罹患ALS之前,利用自己所在时代先进的医疗技术,为年轻时的他注射抗肌肉硬化疫苗。第二次则回到2021年演讲之前的夜晚,匿名统治伦敦当地的警方或是想办法联络军情六处,提早将潜伏在剑桥大学的极端组织成员找出,避免恐怖袭击的发生。

如果霍金知道徐慧梅这么做,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说NO。

站在霍金的立场角度——作为典型的诺维科夫自洽定律的拥护者,他一直反对时间旅行中自由意志影响历史进程的说法。他甚至提出了一个更激进的理论,物理学规律允许时间机器的出现,但是不允许时间旅行者返回到过去或是前往未来,在自由意志的驱使下改变历史进程,并因此形成一个闭合的时间线。已成历史的既定时间线的世界中,存在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严格保护着时间中各个事件的原因与结果,干涉时序的过程,不允许任何会产生类似“外祖父悖论”的跨时间干涉行为的发生。

就算干涉行为有关于他本人的生命,他亦然不会同意。如果他有的选择,必然会选择遵循历史既定轨迹前进,哪怕知道终点是他的死亡也在所不惜。

当然,也许就是霍金所说的时序保护机制起作用。徐慧梅想起他时,总能将他的理论与自己之后的失败联系起来。出于对于时间旅行的意志所产生的不可预知的结果的忌惮,这个世界转而用一种粗暴而直接的方式,直接让那些可能会影响历史进程,干涉重大事件结果的时间旅行胎死腹中。

那便是直接让时间旅行的机器坏掉,让原本几乎不会出现的各种机器故障以极大的概率出现。

徐慧梅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中,时常会莫名其妙地将自己的失败与霍金的理论联系起来。虽然从逻辑上来说,并不是因为霍金提出了时序保护猜想,这一机制就真的出现——就像是恒等式的运算推论过程与结果,无论运算推论与否,结果一直恒存在——她还是忍不住迁怒于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对于霍金又爱又恨。

这一次的身份转换,她开始感觉到微妙。转换将她的意识叠加到了另一个人的脑海中。透过这个人的记忆,徐慧梅发现自己变成了能够决定霍金生死的人。她变成了自己的本源对立面中的一员。那个组织花了很长时间来培养他和其他和他一样的反科学原教旨主义者。几个月的训练和洗脑式的灌输之后,组织又将他们送入到剑桥大学深造,等待着一个机会,可以近距离地和霍金接触。

一直到2021年的这一天,她的腿上贴着一把陶瓷制的手枪,得以让他通过演讲之前的安检门。为了提高成功率,那个组织还通过手术,在她的小腹内侧缝上了炸弹。炸弹的导线与她的脉搏相连接。一旦她呼吸停止,200克TNT当量的微型炸弹便会引爆。

毋庸置疑,她变成了谋杀最伟大物理学家斯蒂芬·威廉·霍金的暗杀者之一。眼下,她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她什么也不管,遵循历史进程(梦境的潜意识?),在康桥河畔的黑暗处埋伏好,和其他同伙一样。待到霍金和保镖出现时,出手干掉保镖,然后烧死他。要么,她直接掏出陶瓷手枪,在礼堂里朝天开一枪,越高调越好。这样就可以制造混乱,让霍金提前离开,从而免于一死。

她还是决定先将演讲看完,就像其他“朝拜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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