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极好的，回味过来时，陈嫣非依然欣慰地遐想着。这时，她的身旁又有人带着敌意问道，“陈嫣非，你在干什么？”她低头一看，在幻想之间，自己的双手竟不自觉的地按在了穹顶的墙面上。当她松开双手时，在乳白色的墙面上，隐约看到了一道微乎其微的裂痕。
她尴尬地朝着质问者微微一笑，正了正衣冠，右手又自然地在那道裂缝处一抹，一片道法的白色的幻象天衣无缝地遮去了裂缝。雪白色的墙面光洁如新，就算那人又带着狐疑的神色仔仔细细地盯着，也看不出任何瑕疵。
身穿青衣的她被黑衣墨人们簇拥着——或者说是看管着，缓步走入穹顶之内。白中带青的光芒从穹顶上方直射下来，把连同她在内的一种物事的阴影照地了无无踪。在光之下，她又看到了无数林立的黑色金属高墙，星点的光芒交错在高之上，像是那些高墙注视着她走去的复眼反光。
陈嫣非原本以为，天算应该是一台如高楼广厦般的恢宏计算机。然而现在，她又算是明白了，那些虽然只是涉猎但是却能够让她成为独一无二的道人的知识涌上思维之海，伴着思考的涟漪纷至沓来，拼接成了一段完整的知识。
这应该是天算，所有的这些高墙。所谓的墨家技术也不过是借鉴了人类的智慧。祂们根本不可能建造出一整个的超级计算中枢，将所有高性能的计算芯片集中起来。最后，他们就和被抄袭的人类技术者们一样，将数以百计的计算中枢并联开来，建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名为分布式计算机群组的这个玩意。
原来也不过如此，她长嘘一口气，坦然地想象着。那些林立的高墙，也就是被并联起来的计算中枢，看起来倒更像是他们的墓碑，在生时便立好的活人牌位。她忽然改变了想法，如果有可能，她会让它们成为真正的墓碑，祭奠每一个自以为能够让道家人折服的狂妄墨家人。
接下来，只是一些言语的攻讦了，不知不觉之中，她微微颔首，一番说辞刚刚在心底编造好了。
然后，只是撇了一眼，她便被身旁的墨家人带离开高墙的阵列。沿着环绕在外墙的环形的走廊来到了距脚下的的高墙足有一百多米高的二楼会议室。她的俯瞰下去，目光穿过了透明的防弹玻璃，发现那些黑色高墙竟然显得微不足道，就像是棋盘上的纵横经纬分布着的黑色方棋子。视野放近，会议室的这道玻璃地板虽然显得脆弱不堪，其材料强度却比头顶的穹顶更加坚固。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分子纳米材料，陈嫣非有所耳闻。
在墨家人看来，就算她是以太集团最大的股东，也是一个危险分子，最好离地天算越远越好。
墨家人一直认为每一个道家人都对天算不怀好意，虽然大部分是他们自己的妄想，不过对于陈嫣非的猜想，却巧合地应验了。
“就是这里了。”看护着他的墨家人指着玻璃地板上的一处红圈说道，“这是你站的位置。”
过了不多久，其他的红圈也从地面上浮现出来，数个全息投影依次亮起。陈嫣非忽然有一种自己被戏弄的感觉——这就是她之前所坚持的面对面谈话，狡猾的墨家人却钻了一个空子。利用全息投影远程会面，投影与她之间的交谈，从现象上来说也算是面对面交谈。
“我们能让你在这里和我们对话，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了。”一个影子说道，“陈嫣非，你虽然是道家掌门，以太集团最大股东，但是也要遵循我们道墨家之间的律法，这是规矩。”
将近一年前，肆虐诸子百家界的那名离经叛道之徒，许符乙轻蔑地称这些人是“老家伙”。现在，陈嫣非知道这个称呼并不恰当。这些人应该被称为“胆小而狡诈的老家伙。”此刻，面对这些胆小而狡诈的老家伙，她只是微笑着，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陈嫣非，你说问题出在我们墨家的数据中心上，我倒不是这么认为的。”另一个老家伙根本不理会她的沉默，迫不及待地说道：“这不过是寻常的治安事件，问题出在杀人的魔物，而不是流水线本身的机器上。而且，按照你们道家人的偏见，或许根本分不清控制流水线的计算机和监控电网的计算机，根本不是同一样的东西。”
其他幻影欢笑起来，纷纷投来意味深长地的目光。他们笑着陈嫣非和其所属道家人的无知，哄笑着或许连这句话中的内涵，道家人那古老落后的脑袋也思索不出来。
她也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以至于捧住了小腹，半蹲在地上。老家伙的幻影们没有意料陈嫣非竟然会是这个反应，笑容凝固在面庞上，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我把那个家伙杀了。”尔后，她的笑容也戛然而止，冷冷地说道。
“哪个家伙？”一个老家伙接过她的话茬，“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连那个人的名字也不记得。”她继续说道，“那个人，你们的傀儡，无人化工厂信息的汇总人，和我汇报完无人化工厂的调查情况之后，从我的办公室走出去，步履轻盈，心里坦然。然后我从他背后一掌打过去，不需要一秒钟，他就变成了一滩血水。这个无知的妄人，和你们一样，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事实是，他什么也不知道，和你一样的想法。”她边说着，指着嘲笑她的老家伙的幻影，“你们的墨技之强，报警系统当然不可能出问题。”
“既然如此，他何错之有？”
“因为这个蠢货和你们一样，到临死之前还固执地认为是黑客篡改了网络数据。”她顿了顿，话锋一转道，“难道不是监控系统的供电本身就有问题么？”
“无知。监控录像还留有那个时段的信息，怎么可能供电出问题。”
“你们这些墨人怪客，还自诩长于技术。”陈嫣非摇晃着手指，“连那些监控录像是过去的都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