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阵裹挟着黄沙的黄风袭来，顷刻间将黑白的影子淹没在沙雾中。皇甫明还想问个明白，不由地捂住了双眼，逆着狂风走了上去。没走了几步，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整个人都撞在了一度无形的墙壁上。
他尴尬地站起了身，回身四顾，却发现二楼走廊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刚才所见的画面依然栩栩如生地在他脑海中回放，随着时间的推移，二楼走廊空寂无人的光景却在逐渐地将其掩盖。
难道又产生了幻觉？皇甫明摇晃着脑袋，尔后，脑海中蹦出的另一个念头又让他怀疑不止。
有一种名为“全息投影”的设备，皇甫明还记得在某个网站上见过这种设备。全息投影仪原本用在军事作战的伪装上。后来被逐渐民用化了。他回忆着设备的外形，疑神疑鬼地四下观察起来，却压根找不到这种设备的影子。
正在疑惑期间，他感觉眼角的余光莫名地闪烁了一下。一个人影似乎从他的身旁飘过，以诡异的速度窜上了楼道。当他诧异惊恐地转过头时，楼道上却空空如也。
前往第三层楼，注定是一场更加恐惧的煎熬。
产生这样的想法时，他正踩在第一级阶梯上。这时，楼道下响起了脚步声，像是球鞋踩在楼梯上的噔噔蹭响。皇甫明一开始听到这个声音时，内心忽然有些愉悦。似乎要去楼上培训的，不止他一个人。他还刻意在楼梯上等待了片刻。
那个声音马上消失了。
皇甫明眉头皱起，向上走了几步。这期间，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当他又停下时，脚步声再次偃旗息鼓。
那就好像有人在楼下的通道，恶作剧一般地，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他的步伐。
神经紧绷之际，皇甫明低声喊了一句“是谁，别吓我好不好？”
是谁，别吓我好不好？
谁，别吓我好不好？
别吓我好不好？
吓我好不好？
……
回音一层一层地传递下去，直到尾音又穿回到了他耳中。
“好。”
皇甫明吓地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个声音是他自己发出来的，更确切地说，是他自己的回音的最后一个字。他熟悉自己的声音，可是听起来却好像是另一个人说地似地。
当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声音来自楼上。
陡然间，皇甫明像是中邪了一般，猛一转身，疯狂地朝着楼下跑去。
脚步声变了，变得和他奔跑的步伐一模一样，像极了他自己脚步声的回音。在脚步声之间，他还听到了楼上的喘息声，呼吸频率也和他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脚步声亦从楼上发出。
等等，这好像是我自己的脚步吧？皇甫明突然刹住了脚，这一刻，楼上声音的消逝印证了他的想法。
那么，可以这么推断，回音会在楼底和楼顶之间来回反射，并且因为特殊的建筑结构原因，而将声音放大。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地思考，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那么，再理性思考一下。无意中，皇甫明不禁联想起来。特殊的建筑结构——刚才我跑了多久来着。
想到这里时，他忽然愣住了，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的起伏，热血冲脑，冷汗直流起来。
不会错的，一共往下跑了六七层楼，可是却好像在原地踏步似的，抬头一看，还能看到楼道上大大的“3F”字样。
在美术上，有一种错觉，其名为埃舍尔的无尽的楼梯。楼梯的结构违反了空间的常理，顶楼和底楼首尾相接，于是这便构成了无尽的循环。皇甫明不知道这个典故，却有一个更加形象的专业语言来描述这种情况。
递归调用。
然而，还没有等他想清楚，楼上楼下同时响起了脚步声。
这似乎犯规了吧？他还在诧异中，双脚却不由自主地迈开了大步，蹭蹭蹭地开始朝着楼上跑去。皇甫明自己都开始诧异起来，本能反应趋势着他，用自己所不能理解的速度攀爬着。
……
眼下的情况是，楼下的脚步追着他，他赶着楼上的脚步。时间似乎变得无比漫长，逃跑？抑或是追赶期间，他尝试着换了一个方向，脚步声亦然随着他的变换而变换。皇甫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被追上，也不能追上。
他发现自己就是停不下来，仿佛中邪了一般，同时也惊异于自己体能的无穷无尽。奔跑持续的过程中，楼层与楼层，以一种固定的频率从他的眼中掠过。过了很久，楼层掠过的频率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皇甫明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跑出状态了，以至于越来越快。
尔后，他发现了，并不是自己变快了，相反，他的脚步慢了些许。
变化的是楼层之间的楼道。
他把自己比作简谐运动的单摆。在固定的周长下，单摆走过一个来回的时间是固定的。而当单摆线速度不变时，周长的缩短必然伴随着运动周期的缩短。
是的，楼道变短了，无论是台阶数量还是台阶高度，都莫名其妙地缩短。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每层之间的台阶总数是16个。而现在，他低头数了下。
10阶……8阶……9阶……
“见鬼。”他暗叫一声。
他看到了前面出现的影子。那件文化衫的背后，画着一个部落的标志。这件衣服他印象最深刻，是以前林朝妃买给他的。
此时也穿在他自己身上。
他回头撇了一样，看到了后面追赶的影子。
文化衫的前面，火红的文字飞扬着。这句游戏中，兽人部落用于相互之间打招呼的“lok tar”，在此刻具有了异样的含义。仿佛是不断地催促着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至于穿着那件衣服的人，他也十分熟悉，一样地不修边幅，一样地胡子拉渣，就好像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那根本就是自己嘛。
5阶……4阶……3阶……
前面的自己停下了，他猝不及防，一下撞了上去。皇甫明双手挥舞着挣扎着，却摸到了自己的手。
自己的右手摸到自己的右手，这是何等地……
他还来不及想更多的，后面的自己也一头撞了上来。旋即，从前往后地，依次响起了他自己的声音。
“这不可能吧！”
“这不可能吧！”
“这不可能吧！”
“这不可能吧！”这一句是他自己说的，在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后面的皇甫明还在不断地撞上来。他卡在众多的自己中，被挤压地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递归调用！……递归……”他大声喊着。前前后后也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1阶……
楼道的空间开始压缩起来，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被打桩机敲打着，快要变地扁平地一片。
“递归到头了！！！！！”皇甫明淹没在自己的叫喊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