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弱赢所要求开发的APP，名为“驱邪”。当打开它时，皇甫明的脑海中总会跳出一个同义词“去屑”，就好像是某种洗发水产品的APP一样。
这天早上，他打开了存在了私有云服务器上的“驱邪”APP的代码备份。这一次，他倒是真地站在了用户的角度，来思考起来这款APP来。
决定APP功能以及UI的，并不是在于产品经理的凭空捏造上。皇甫明后来明白了，为什么“驱邪”APP的功能只有定位，而且还是那么诡异的定位功能，既不定位其他APP用户，也不定位地图上特定的位置，而只是定位电磁波的分部。既然是为驱魔师量身定制的APP，有些匪夷所思的功能当然也只有驱魔师才能懂。
他再次抬头看时，漆黑屏幕像是镜子一般，发射着周遭的一切。屏幕不光反射出了他因为一夜未眠而留下的黑眼圈，昨晚混乱之后留在家中的一片狼藉，也反射出了他的身后，林朝妃正对着屏幕对着他微笑不止。
终于醒来了吗？林朝妃的幻影双唇张合着，似乎这样打招呼道。
他吓地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转而转过身来，发现不止是林朝妃，整个屋子中都飘荡着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就像是整个房间都覆盖上了一层半透明的浮动遮罩。
皇甫明想了想，忽然自顾自地笑了出来，耳边回响着昨晚的那句话，也不知道是陆丽娜对他的祝福还是诅咒。
“恭喜你了，小子，开了天眼了。”
那么昨夜的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绞尽脑汁地开始回想起来。
黑暗中，陈弱赢匍匐在地，颤抖地点开了手机，进入到“驱邪”——刚刚在白天开发好的ALPHA版本APP——界面。有些颤抖的手指点在“定位”的按钮上。高效的APP代码执行中，手机顿时通体滚烫，尔后屏幕中呈现的结果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房间中，重叠着大大小小的十多个恶灵。
包括林朝妃在内的，这些不洁之物来自那个世界。陈弱赢随手对着破碎的镜子拍了一张。果然，就在暧昧不清的低像素照片中，一排排的黑影行军列阵，整齐地穿过镜子，来到了这个世界。
“陆丽娜！我玩脱了！”她对着房间中的黑影大喊道。
她说这话时，无数影子中最为浓稠的那个，挂着翅膀的魔鬼正好坐在了桌前。
中午的时候，皇甫明家中来了个不速之客。当门铃响起时，皇甫明透过猫眼看到，陈弱赢正一身疲态地，背着个电脑包，右手拿着pos机，站在门的那边，不耐烦地反视着猫眼。
“我们来结算一下把。”来到皇甫明家中，陈弱赢坐在桌子上的第一句话，如实说道。
木制的桌子上，有一道黑斑，似乎是昨晚恶魔所留下的。皇甫又想起了一些细节，现在完全理解了，林朝妃的存在理所当然。
魔鬼打了一个响指，严肃地朗诵道：“神说，要有光！”
是时，整个屋子再次灯火通明。皇甫明定神一看，桌子前坐着一位身穿职业女装的业务员，和他以前在百度上班时所看到的那些软件销售员一模一样。
那些鬼魂很安分地站在了魔鬼的身后，像是她带来的销售团队。
“我们来补充一下契约。”成因说道，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刀文件。
“补充一下我们的合同。”陈弱赢打开随身的电脑，在皇甫明身前演示起来，说道：“根据我们之前的合约，‘驱邪’APP的一期开发已经完成，alpha版本正式升级为beta版。后续的测试就没你什么事了。”
边说着，她将POS机放在桌子上，利落地刷着自己的信用卡，字正圆腔地说道：“按照约定，我作为委托甲方，将要支付你5万整的款项。你等下看下你的账户，尾款在5分钟就会到账了。”
皇甫明点了点头，悄然用余光看着另一张桌子上，自己正静静躺在桌面上的手机。
“根据撒旦和林朝妃小姐的约定，林朝妃的灵魂将不在享有进入地狱的权利，直到灵魂消亡，都不得进入地狱任何一层的任何地点。”成因说道，将契约翻过一页。
“尔后，又经过了上帝的授权，林朝妃小姐同样不能进入天堂。”成因微笑着对着皇甫明说道：“总之，林朝妃完全自由了。”
“这是什么意思？”皇甫明疑惑地问着左右。
“不被上帝所祝福，也不被撒旦所诅咒。”陆丽娜解释道。
“那么她去哪里？”
“你要的结果，缠着你一生一世。”陈弱赢冷言讽刺到，“这下你开心了吧？”
“接下来，是另一份合约。”陈弱赢边说着，点开了另一份合同文件：“因为上门驱魔服务，你作为委托甲方，需要倒过来支付我方40万左右的服务费。”
“什么？”皇甫明的面庞凝固住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弱赢没有理会他的错愕，继续说道：“当然，考虑到昨天失败的驱魔，服务费用减半，你还需要支付我20万。”
“陈经理，你这是抢劫吧？”
“这是合理的服务。”
“我为你们开发APP，怎么倒过来还欠你们15万？”
“你可以去消费者协会去投诉。”陈弱赢语气中透着疲惫，然而在皇甫明听来，也充斥着鄙夷。
“我可以选择不付！”皇甫明握紧了双拳，愤恨地说道：“我一毛钱都不会付，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哦，你选择分期付款是吧，那么款项将在下个月开始，以每月5000的额度，从你的信用卡中倒扣。”边说着陈弱赢转过电脑，皇甫明看到，那是一个令他几乎要愤怒的分期支付页面，并且已经完成了支付。
“你……我说，你们这是信用卡诈骗吧？我可以报警的！”
“你可以试试看，这些都是合法服务，受到法律保护的。”
“哪门子的法律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合同法。”陈弱赢说道：“我们为你驱魔，相比较你的小命，40多万已经物超所值了。你该不会认为你的命不值这个价吧？”
“那不是！你们根本就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啊，再说……为什么我的信用卡会被你们倒扣的，而且这些支付，根本就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技术问题很难和你解释清楚。”陈弱赢说道：“骑士团在各个银行有入股。经由我们的驱魔业务产生之后，这些银行有权利在不经过你的同意之下，自动执行付款流程。这还是200多年前，共济会定下的规矩，你也可以找一个叫罗斯柴尔德的人去申述。”
“你们联合银行来坑我？”
“你要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这次的交易，驱魔不光拯救了你的身体，还挽救了你的灵魂。”陈弱赢嘴角勾起，竖起一根手指说道：“正义与公正，一向是我们骑士们的尊则。”
“还公正？”皇甫大声嚷嚷道：“好吧，就让我退一步说。就算是驱魔，为什么我还看到了更多的鬼魂？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在我身边绕啊绕的！”
“那个服务我们没有对你额外收费，已经是很大让步了。”
“什么，这也是服务？”
“嗯哼，虽然就林朝妃的鬼魂驱魔，我们失败了，但是你却因祸得福啊！”
“我看不出这是哪门子的福……”皇甫明说到一半，硬生生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余光一瞥，林朝妃正站在陈弱赢身后对着他狰狞。
“那就让我和你短话长说吧，免得你不明白。”陈弱赢解释道：“你知道地球上现存的鬼魂有多少么？”
“这关我什么事？”
“是6乘以10的50次方。基本上占古往今来已经在地球上死去的人数的5%左右。这个数量的话，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每个平方微米就塞了一亿只鬼魂，比细菌还要多。也可以这么说，你每呼吸一次，就能吸进和吐出上百只鬼魂。这个世界已经塞满了亡灵，当然大部分是无害的，而少部分，可能只占千亿分之一不到，是对人类有害的。而那些有害的，便是我们专业上叫做‘恶灵’的玩意。”
“你吓我没有用的。”
“所有的鬼魂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不可见的。”陈弱赢说道：“除非有特别的观察手段或是特殊的体质，可以观察到部分体征信号强烈的鬼魂。而昨晚的服务，就让你具备了这种特殊的服务。”
“哈哈，你不要和我说，昨天晚上失败的驱魔，给我开了天眼。”皇甫明嘲弄道。
“天眼是道家的说法，在我们这里，叫做‘真相之眼’或者‘恶魔之眼’。”尔后，陈弱赢拍了拍皇甫明肩膀，解释道：“不是鬼魂变多了，而是他们原本就存在的，只不过你现在能看到了罢了。好好努力，小皇，驱魔这个行业前途无量。”
说罢，她刻意留下了一张名片，说道：“这是一家做驱魔的培训班。小皇，程序员没有前途。你现在既然可以看到鬼魂了，可以考虑下做‘驱魔’兼职，赚的不会比软件外包少。”
快要离开时，她又补充道：“对了，不要忘了努力赚钱，还清债务。”
陈弱赢走后，皇甫明盯着自己的电脑，气地想要直接砸碎他。
这时，他又发现，软件界面中未关闭的“驱邪”APP主程序。就在“驱邪”APP的一级登陆界面下方，血红的一行黑色楷体小字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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