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不断的词组组成了意象，逐渐勾勒出了他对于自己，周遭，过去和未来的认识。
“李冰月……”
他一开始想不起来这个词语的意思，但是很快，伴随着这个名字在他记忆中所共生的气味，声音，场景出现了。大脑经过改造，一切都是新的。唯有这个词语却仿佛是灾难重生之后的上古遗迹般永存。它刻在记忆晶状体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双眼睁开，只看到前方玻璃上的一个女人。这时，听觉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却能从她开合的双唇中读出些什么。
“现在，打破玻璃！”
周宇翔摩挲着钢化玻璃的表面，光滑的表面流淌着油腻的人造羊水，继而他缩回了手，一拳敲了上去。顷刻间，宛若蛛网般的裂痕延伸开来。他又重复了一边。
钢化玻璃承受不了重击，完全碎裂开来，人造羊水如泉涌般地泻出。周宇翔却悬在了半空中，脊背生疼。他的手向后背摸索过去，几条机械管道还连载他的脊背骨节上，将他吊在已经干涸的医疗罐中。
他将机械管道尽数拔去，一下落在医疗罐的底层，却稳稳地站住了。
“李冰月……李冰月……”他念叨着这个名字，走出舱外。地面上流淌着的羊水差点让他的滑到，钢化玻璃的碎片刺破了他的脚底。周宇翔浑然不顾脚心的痛楚，跌跌撞撞，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另一个医疗罐前。
他想起了那个人的面庞，也逐渐看清了她的样子。她和记忆中的她有所出入。就像一个玩偶一样，静静地悬在充满了人造羊水的罐子中，双眼紧阖，表情冰冷平淡。所不同的是，那些机械管道全都连接着她的胸口。
这时周宇翔还是不知道她的死活，两行清泪却潺潺而下。
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他几天几夜地守着她，时常瘫坐在李冰月的罐子旁，和空气说着话，和观玲说着话，和名为白菊的女人说着话。
周宇翔本以为这个地方应该与世隔绝，但是白菊告诉他这里的位于北宸区，就是他曾经抢劫的白式集团的医疗中心。
“那么你在哪里？”周宇翔发现，除了前来送饭的侍者，他从来没有见过投影屏中的女人出现过。每次的通话都是通过远程投影的形式展开的。
“你可以动用你的能力。不过先给你降低点难度，我不在太空中，就在仙都城中。”
周宇翔苦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这不过是大海捞针。仙都市方圆几十公里，一寸一寸地找过去，恐怕找到她要等到地老天荒。
“你可以试试，真的，会有不一样的发现。”白菊又鼓动着他说道。
好吧，周宇翔不由得发动了自己的能力，又是熟悉的感觉传来，观玲穿过了医疗中心大厦的玻璃幕墙，先是朝着一个方向飘荡起来。
不对，周宇翔忽然发现了异常的地方，他发现观玲飘浮的速度太慢了。
“好像有问题。”周宇翔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要是在过去，观玲以这个速率飞行，他尚能勉强处理那头传来的图像和声音信息。打个比喻来说，这是一个坐在车上浏览车窗外风景的过程。如果车速过快，那么他就不能看地更加仔细。但是车速过慢，搜索的效率却大打折扣。速度和精度从来就是一对无法调和的矛盾。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就算车速再快，他也能将沿途的一草一木看得仔仔细细。
原来并不是观玲搜寻的速度变慢了，而是他的“看“和”听“更为敏锐了。
还能更快一些！他下意识地尝试了，让观玲飞行的速度提升了几个数量级。就像是音速飞机掠过大地，只不过观玲没有实体，并没有产生诸如空气屏障的高速运动的物理现象。如此速率之下，周宇翔依然发现自己能将所有的一切看得仔仔细细，并分毫不差地记在脑海中。
“这是怎么回事？”他抬头问道，对于自己的变化疑惑不解。
“这是因为制约了你能力的瓶颈消失了。”白菊得意地说道，“我说过，你是最顶尖的感知型异能者！”
我的瓶颈？周宇翔玩味着这个词语，思考着其中的内涵。不过很快，他那布满了纳米计算节点的大脑给出了答案。
大脑的计算量因为纳米体的植入而得到了质的提升。对于信息的处理，无论是记忆（储存），分析，反馈，都需要计算资源来的提供支持。其实原本观察者观玲的飘行速度可以接近于光速（但是要考虑到光速飞行中的狭义相对论效应）。但是观玲的速度越快，那一头所传来的单位信息量就越大。而周宇翔受限于生理功能和神经元之间信号的传递的极限，大脑的计算量被限制在一个较低的水平，换言之，他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处理大量的信息。同样，幽灵观测的精度问题也是如此，单位空间内所探测的物体和环境细节也是外界传来的巨大信息。
简言之，一个人无法像计算机CPU一样，在单位时间内处理上万条的指令信息，做出几千百兆的浮点运算。
而现在，周宇翔只知道自己的大脑计算能力几乎发生了指数级的增长。他尝试着进行了某个六位数的次方运算，结果脑海中思绪飞快，很快他便得出了结果。
当然，周宇翔所不知道的是提升大脑计算量的技术和手段。白菊告诉他说，每一个植入到周宇翔大脑中的纳米体都装载着一个分子大小的微型计算芯片，相当于一个4B内存的中央处理器。数以亿万计的纳米处理器相互联网，组成了一个以周宇翔脑内生物电为能源的，具备几十亿兆浮点运算能力的脑域网。经此改造，周宇翔的大脑堪比超级计算机。
处理观玲观测的信息，其能力较之过去，提升了将近百兆倍。分析浩瀚的信息只需要瞬间。几个毫秒的功夫，他的大脑就能完成从信息的筛选，去噪到纠错，强化最终存储在大脑海马体（大脑中负责记忆的区域）的一系列过程。
“那么记忆容量不会撑爆么？”周宇翔问道。对此，白菊捂嘴笑道，“你太小看大脑本身所具备的潜能了，虽然在精确数据的计算上，大脑不及计算机。可是在其他性能指标上，大脑，无论是人类的还是异能者，都远远甩开了如今的计算机几个数量级。要是完全经过开发，人脑中所储存的信息，相当于5亿本书的知识。记忆本身就是不灭的，只不过在回忆的过程中，提取信息的计算过程拖了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