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过他的过往史，这家伙以前可是参加过澳大利亚内战并幸存下来的士兵，作为一名感知型异能者，能做到这种程度是极限了吧？”白菊反驳到。
“不，还能更强大！”扶苏摇晃着手指，信心十足。
这时，罐子中紧闭双眼的周宇翔微微地吐出了一个气泡。气泡上浮到液体的表面，无声无息地破裂了，就像是在现实中破碎的梦境。
只不过在周宇翔的脑海中，一阵阵涟漪，交织过去记忆和现在梦幻的思维波动，在脑海中依旧混乱地泛起了波澜。
周宇翔记事那年起，以为别人和自己一样，身边也有这么一个长不大的精灵。它是每个人身旁看不见摸不到的幽灵，就像是守护灵一样，形影不离。他也曾以为，每个人也能像他这样，就算孤身一人也不会寂寞，这个守护灵会和自己说话。
孤儿院的老师发现，不同于别的孩子，周宇翔似乎罹患有着精神分裂症。他蹲坐在墙角边，和空气说话，眉飞色舞欢笑不止。这种现象让老师感觉到了恐惧，她不得不叫来了孤儿院院长。
孤儿院院长，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却没有惊动他，默默地站在周宇翔的不远处，聆听着他和墙角的对话。
“厨房里的晚饭是什么呢？”他问道。
“胡萝卜，肉片，土豆。”他回答说。
“后院的园丁爷爷在干嘛呢？”
他问道。
“在偷懒打盹呢。”他回答说。
“院长奶奶呢？”他问道。
然后他忽然站了起来，面对着院长挥了挥手，“院长奶奶好，观铃姐姐祝你下午好！”
院长错愕不止，却依然微笑着问：“观铃妹妹在哪里呢？我怎么看不到她呢？”
周宇翔顽皮地一吐舌头，指着自己头顶：“没有人看得到她啊。因为她是我看不见的姐姐啊。”
院长忽然决定不刺破这个美丽的谎言，如果这就是周宇翔幻象中不存在的妹妹的话，那么就让她一直存在好了。至少，这个孩子的未来黑暗的人生，还存有一丝微弱的光芒。
后来周宇翔明白了，除了自己，没有人拥有这个不存在的幽灵。他长大了，又知道了很多。决定不再徒劳无功地像别人证明这个不存在的妹妹，也默认了别人对于他的定义，一个罹患有精神分裂的可怜孤儿。
他并没有觉得这有多可怜，反倒认为这是上天对于他的恩赐。他个子越长越高，在躁动不安的青春中对流逝的时间毫无知觉，他脑海中的观玲却依旧保持那样形态，从他的姐姐变成了妹妹。
周宇翔应征入伍，短短两年的训练之后，被拉到澳大利亚内战的战场。多少个噩梦般的白天与黑夜开始了，他一开始惊恐着，对于未来绝望无比。每一今天对于他而言都是末日，每一个明天对于他而言也是末日。
直到观玲告诉他，其实死亡才是不朽的开始，就像自己一样，可以得到随心所欲的自由。死亡是一个必将经历的过程。既然必将会遇到，那么就坦然地接受当下，努力地活着，至少死时不会后悔。
他在铁与血之间穿行，幸存过一场又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从海岸线的登陆站，到公路上的推进战，从特种空降到城市巷战。无数死亡的哀嚎与刺耳的枪声在他耳边回响，直到他习惯了这些声音，也认同了观玲的说法。
他发现原来那不过是另一种生活的方式，就像在和平年代的地区，人们全神贯注地应对着日常的琐事，拼命地赚钱养活自己。而在战场上，所谓努力的方向便变地更为直接，为生存而拼命而已。周宇翔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会死去，听着炮弹和导弹呼啸的节奏躲到弹坑中，枪声和爆炸声响起时及时卧倒，坦克来时不要被看到……等等等等，只要注意这些细节就好了，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当然，没有观玲，他做不到很多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战术行为。洋面上地方的导弹驱逐舰在发射导弹的一瞬间，他知道了自己所在的海滩会变成一片焦土。在夜色掩护下突袭本方军营的敌方特种部队步步紧逼，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去，需要在深夜紧握武器。城市的残桓断壁间匍匐的狙击手，他明白有些巷口不能进去，狙击枪口正瞄准着那里，等待猎物的上钩。
忽然有一天，他回到了和平世界，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了。这一次，新的敌人是和他一样，具有千奇百怪的能力的杀手，丧心病狂的犯罪分子。在光怪陆离的城市中活着，连观玲都迷失了。
被凹凸追杀的那个晚上，观玲不断地祈祷般，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不要死，不要死，快逃跑。”令他心神不宁，气喘不止。那是第一次，周宇翔发现就算是无形的她，也会害怕颤抖。
是不是就连她的世界也不再光明了？
周宇翔的梦境突变，过去的一切莫名地被他遗忘。他发现自己再也看不到观玲了，眼前只有胸口插着匕首李冰月。
她神情麻木，无神地看着他，口中呢喃着。周宇翔却听到了观玲的声音。
“如果我们是正常人多好……”
李冰月嘴角渗出鲜血，脑袋一歪，在他的怀抱中死去。四周回响着姚瑶的狞笑。周宇翔想喊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声嘶力竭静若无声。
他只能长着嘴巴，无望地看着被血色染红的苍穹。黄昏的天际，隐隐约约飞来了几架他在战场上熟识的战略轰炸机。继而，几道白色的航迹云在天穹拉伸延展，那是轰炸机投下的弹道导弹，正如一只只飞来的秃鹫，向着周宇翔所在的高架桥飞来。
再低头一看，他战栗不止，怀中的李冰月却变成了邪笑不止的姚瑶。他下意识地想丢开这个可怕的女人，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水银牢牢地黏在了地上。
冰冷的水银托起姚瑶的脑袋，一直伸到了周宇翔的面前，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黑暗的环形瞳孔。
“快说，你爱的是我。”
“不，我爱的是李……”他刚想这么说，却发现嘴边的话语扭曲了。
“对，我爱你，恨不得和你在一起。”他诧异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那我们就在一起啊。”姚瑶的脑袋在他耳边轻语，化成了一团反射着冷光的水银，透过他的七窍向脑中流去。
周宇翔忽然觉得瘙痒无比，仿佛在脑子中，无数蚊蝇蚁蟑伸缩着蛰足，轻轻地掠过大脑的皮层。然后他们咬开了他的脑袋，往更深处肆无忌惮地钻爬着。